“还不含利息。”墨染丢下一句，急匆匆推门而去，留下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二娘。

她一边走，一边快速盘算。九爷这是铁了心与墨家摘清关系，消息放的又快又准，最主要的两大家都已到场。

打感情牌拖延必不能行，既然九爷递了消息，这京都商圈绝不会有人敢再出手相助。她冷笑一声，上次不也是一样，有什么区别呢？没有走投无路，也不会一头扎进傅家。

转过花廊，前厅传来争吵声，她紧皱眉头，咬住下唇。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站在门厅外，深吸一口气，墨染攥紧双拳，推门而入。

“哎呀，大小姐，你出来就好哇，你看该我们的帐是否可以先清一清？”

“墨染，我家是大头，你父亲当年承诺三年回本，如今我们也不好做，这眼看着就要到年根儿下，几十口子伙计的年奉还等着呢。”

“大小姐，可怜可怜我们这样小户吧，当初老本都投进去了，这连个水花都没见着，先给我们结了吧，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呢。”

……

一屋子乱嚷嚷的，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门框，强自撑住。这场面比之前那一次有过之无不及，那一次还能沉住气千方百计想办法，如今只觉得从心底泄了气，打不起精神来应付。

“各位叔叔，莫要着急，墨家绝不赖账，容我们几天，一定想办法归还。”她强撑着精神劝到，可是细弱游丝般的声音根本吸引不了大家的注意。

“赶紧抢吧，再晚地契钱物都没了，我们就要血本无归了。”那些小户趁乱起哄，一把推开她，就要往后院冲。

墨染急红了眼，尖声叫了起来，死死撑住门口，不让众人冲进去。老钟吼叫着挤上来，要来帮她，一时间屋子里乱做一团。

“各位东家，各位东家，莫要着急，莫要着急。”木门被咣当一声撞开，小蝶气喘吁吁拖着刘爷闯了进来。屋内众人被哄了一跳，噤声回转身望去。

“大家听我说，墨家有办法，一定会连本带息归还大家。”刘爷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办法？莫要哄我们，没了九爷，谁还敢给你们作保？别听那老头儿的，听我的，我们赶紧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后面还有几十户债主得了消息，马上就要来了。”人群中起哄之人，又开始带头叫了起来。

墨染气极，老钟趁大家发呆之时，已经挤了上来把后门关闭，死死堵住不放人群通过。她咬一咬牙，想着后院的弟妹，强提起一口气，冲到刘爷身边。

“众位叔爷，且看这里！”她厉声一喝，将刘爷手里紧紧攥着的一纸帛书举起来。

一群人齐刷刷回头，蓦然手里是金黄色的绢黄纸，隐约可见团状龙纹。有人嘟哝一句，“制书？”声音轻微，却一时之间将满屋子的人都镇住了。

“对，是陛下给墨家的慰劳制书，褒奖我们做出的繁星。”

墨家制出的繁星被女帝夸奖，并特意将墨染召进宫中奖赏一事，满京都商圈之人都是知道的，大家竟将信将疑的不再吵嚷，立在原地等着墨染说话。

她却并不将制书展开，闪了两闪便塞回到刘爷怀中。转回头来，沉声说道：“还有半月，墨袁两家便要在御前比试，倒是宫制花落谁家，一概不知。若我们墨家取胜，各位本息出不了三年，我们定能偿清，且多付三倍利息，以示对各位叔叔的仗义相助。各位叔叔就再等三月又如何？”

“万一你们跑了呢？”人群中有人犹犹豫豫地又嚷了一句，墨染眯起眼睛，盯住那带头搅闹之人。

“有陛下制书在此，即便我们御前落败，有着陛下的嘉奖，我们制饰还愁卖不出去吗？就是卖了墨家制饰秘籍，我们也绝不赖账。”墨染声音响亮，一字一顿立下承诺。

屋子里的人开始松动，十几户的散户全都盯着钱庄梁爷与布庄刘爷。只见那刘爷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示意身后小厮先退了出去，自顾摸着两撇小胡子笑呵呵走上前来。

“我与你家墨爷交情匪浅，上一次你婶子求你与九爷知会流通银之事，还多多亏得世侄女相助，我们便再多等半月也未为不可。”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页纸，展了开来放在桌上。

梁爷眨着鼠眼，不知其意，从后面挤上来要看，奈何刘爷身材肥硕，挡住了众人视线。

“只是，世侄女，也不是你刘叔不信你，咱们在商言商，你看还是要给我个承诺才行啊。”

墨染低头一看，原来是要自家承诺以秘籍偿还，限期一月。她冷笑一声，叫小蝶取了印泥，也不多说，按了红手印在上。

“痛快！世侄女真是女中豪杰，墨家有女如此，墨老爷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说完，那刘爷哈哈大笑离去。

梁爷抓耳挠腮，为自己没能占得先机后悔不叠。墨染却叫小蝶又取了纸笔，直接与梁爷写了一模一样的字据，按了手印递了过去。梁爷大喜，小心收在怀中自离去不提。

散户一见两大家带头离开，也就不再吵闹，跟着也就一一散了。等堂内安静下来，墨染才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捂住胸口，冷汗一层一层浸上来。

“小姐，你怎么能拿秘籍做抵押？咱们哪里来的秘籍，这不是把你自己压在这了吗？”老钟咳了一声，忍不住落泪。

“所以这次的比试我们必须拿下！”墨染闭着眼睛，咬牙说道。

“可是，即便我们知那袁家打算，可他们技艺高超，我们根本达不到那样高度。虽有一些秘技在手，也不过取巧居多，若论传统手艺，袁家无人可比。”刘爷唉声叹气，“再说，再说了，小姐，他们还有着宫中的关系。若之前，有九爷相助，我们还有一线希望，如今哪里来得胜算啊？”

听到九爷名号，墨染抓住胸口，深深低下头去，酸苦泛了上来，令人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