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狂嗨的后果就是，睡眠严重不足。天光微亮，罗云章还精神很好，对于艺人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不困。但是为了避免疲劳驾驶，还是叫了出租车陪着任纤素去公司。

一路上都在问她，有没有休息时间，作为高管有没有偷懒的时间。

任纤素是疲劳的不行，懒懒的回应几句。

一边想着今天要干啥，一边在罗云章的陪同下摁下电梯准备上楼。

“素素……”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任纤素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脊背发凉的转过身。整个人瞬间清醒，目光变得炯炯有神。

“妈。”任纤素对着眼前这个女人轻声的喊了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知道我是你妈，就不该对记者说那些话。什么抑郁症，你就是个骗子，我亲亲苦苦养大了你，扪心自问对得起你任家的祖祖辈辈。而你，却不愿意救你哥，你让他躺在病床上等死，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女儿，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妹妹。”

说罢，女人已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在任纤素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少失控的女人。她总是将一切执行到位，命令果断，很少会多和任纤素说一句话，她以高不可攀的姿态贯穿了任纤素的所有记忆。

但任纤素一直都是知道的，母亲有另一面。对着任千雄的那一面，温柔、体贴、细心，面面俱到的为他准备午饭，耐心的给他辅导一塌糊涂的功课。见他受伤，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成绩烂的让人呕吐，她还能安慰他说下一次会好的。

见到这出场面，任纤素陡然感觉到胸口一疼。

略感歉意的看了看罗云章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阶级不同，我们站不到一个台面上。你快走吧，一会儿我就要报警了，你在这里的话，不太好看。”

“什么报警？警察敢抓你亲妈？你是个什么人哟，就因为一点想不开，你就要放弃你哥的命……”任母躺在地上哭的昏天暗地，惊动了保安。

保安在试图了解情况，但是这上头是李子洪的公司，人人都看新闻。听到妈字，就能了解个大概。

任纤素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上班高峰期，她示意保安散去。告诉他们，自己会解决，等无法解决的时候才需要他们。

保安还是不太敢走很远，要么是在转角处，要么是安全通道旁等着。

“那我就再说一次，我不适合做器官移植手术，我并不会符合规定。与其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给任千雄准备后事。”任纤素以冷漠的面孔走进自己的母亲，蹲下来盯着她：“严格来说，你并没有养大我，我哭的时候你没安慰过我，我笑的时候总是斥责我笑的像个疯子。我没在你得到过半句肯定，初中后几乎就是舅舅出钱供我上学，给我生活费。上了大学，我贷款、申请奖学金，打工，才勉强读完大学。如果你在我的前半生里，对我好一点儿，想着我好，我就可以对任千雄好一些，那现在移植手术肯定已经做完了。但你没有，社会默认剥夺女性的继承权，但在你这里，还差点儿剥夺了我的生命。”

现在开始，最可怕的人是任纤素。

“如果你觉得哭闹能在我这里解决问题，如果你觉得你继续这样，我就会去挖出自己肝捐给任千雄的话，那你继续闹。我明天就召开记者会，说出当年的真相。你猜，那几十年没有联系过的爷爷奶奶，会不会来你的面前闹？任家那些痴绝户的叔叔伯伯，会不会来扒了你皮？”

果然，任母停止了苦恼。她以一种从未见过的目光，看向任纤素不可思议的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我好歹也将你抚养成人了，你也这么大了，你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不会有孩子，我大学的时候被人强奸，堕胎的时候大出血，摘掉了子宫和输卵管。”任纤素略微挑了挑眉看向再次无话可说的任母，随后开口：“当然，后面的是假的，前面的那个人指的是周慕辰。但那时候我很年轻，以为选了他，能让你好过点儿，以为那是爱情，以为忍气吞声可以把我从沼泽中拯救出来。不过我也确实不会有孩子，一想到我的孩子一出生会有你这样的奶奶，会有任千雄那样的舅舅，我就觉得这是地狱，出生还不如不出生。”

当一个人肯定了自己的价值之后，婚姻和生育都会变得无关紧要。因为自己是最重要的，哪怕是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的父母，也不会肯定你的价值和人格。

“你怎么能这样……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任母露出痛苦的面容看向任纤素。

“你会听吗？我尊敬你生育了我，所以我还叫你一声妈。我也跟你承诺，不管任千雄在不在，他会是个什么样的拦人，我将来都会给你养老。按照法律判定给你生活费，然后让他从你这里抢过去。”

也许任母还没意识到，她精心养成的儿子，变成了又一个任纤素的父亲。那个任母和任千雄厌恶半生，做了半辈子噩梦的男人。

“我是你的妈呀……”

“正因为你是我的妈，所以你给我伤害更是难以预计。其实我很佩服你，我曾一度以为是你将我从父亲的泥沼里拖了出来，后来我意识到你是因为他发酒疯的时候开始打任千雄，所以才会对他……”任纤素轻轻挥手，做了个无关紧要的手势：“但后来我发现，你也并不是我的天堂，是另一个噩梦。”

任母独自呆愣在原地，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女儿。

“你要怎么样，才肯救救你哥？就算过去都是我的错，可你哥没有犯过错，他是很疼你的。”

“有吗？不要编造谎言了，也别试图来让我心软。你快回去吧，再纠缠下去，对你没好处的。”

任母还想说什么，一回头、二回头，都不见任纤素的表情有任何松动。她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任纤素是已经铁了心。此刻她的脑子里，都是回荡着可怜的千雄，只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也怀着对任纤素的怨憎，她慢慢离开了这栋大厦。

目送母亲离开的背影，任纤素回头略感抱歉的看着罗云章：“让你看笑话了。”她终于可以卸下武装，让自己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眼泪，也终于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