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观众席上，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雪千黛是在霍美人的陪同下来的。当她看到满头白发的父亲，瞬间泪目。曾经的父亲，少年得志，以三十多岁的年纪登顶首富的宝座。然而进去不到一年，便垂垂老矣。

霍云潮捏了下她的手背。

雪景年冲她笑了笑，很洒脱。然而目光扫过观众席，看到素千蕙和素母时，他的眉头皱了皱。

素千蕙母女坐到了很远的距离。情人和私生女的身份，让她们习惯了隐秘的角落，低调行事。

秦述和简妍也过来了，简妍放心不下雪千黛。秦述的理由光明正大，关心师妹。

赵捷群也到了现场。他坐到了雪千黛的后排，默默注视她的后背。没坐两分钟，他被人撞了一下，没好气的容骁吐了一句“借个光”，便在赵捷群身边坐下。“到法院也能遇见你，真是阴魂不散。”

赵捷群爱慕黛妃，容骁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明明我先来的，你不会看上哥了吧？追到法院，告诉你哥是直的。”赵捷群低声咒骂，不留余地。

容骁：“……”他指着霍云潮后背一通点。大抵意思是，“这种级别的，才能入了哥的眼。”

霍云潮后背没长眼睛，但他回了头。那两只登时都没屁放了。法院之上，禁止喧哗。

花瑟也到场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和袁牧同框。袁牧只看了一眼简妍，便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花瑟身上。

简妍眼神处于放空的状态，秦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有细汗。虽然他们确定关系的时间很短，但喜欢更长，差不多贯穿了她的大学时光。

时间到了，法官、陪审团、双方辩护律师全部登场。

先由公诉方律师顾帆做陈词。

“在被告诸多的指控罪名中，第一条是涉嫌谋杀罪。8月8日晚十点半至十点四十，在朝阳、顺义、通州三区交界处，发生了一起车祸。受害方是华鼎基金的高级客户经理郁雪。而肇事者，名为潘吉禄，一个以拉黑活为主要生计、并喜欢赌博的中年男子，肇事车型为尾号49的桑塔纳。警方抓了潘吉禄录口供，潘吉禄承认是受他的老乡、前悠悦会所经理冯忠指使，并提供了冯忠的转账信息。冯忠对此供认不讳。”

作为帝都冉冉升起的律师界新星，顾帆逻辑思维无懈可击，发言时掷地有声，抑扬顿挫。

“而日前，冯忠提供了最新的口供和证据，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顾帆随手一指被告方席位，目光犀利如炬，“花寅指使，法官大人，我提请1号证人冯忠上台。”

法官拍了下法槌，同意申请。

冯忠在警方押解下走上证人席位。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充满惊惧和惶恐。

“冯忠，八月八日晚郁雪车祸案，背后主谋是谁，你可知晓？”孤帆问。

冯忠点点头，唯唯诺诺，“是……是花寅先生。”

“花寅为什么要杀郁雪？”顾帆追问。

“因为，”冯忠撞上了花寅的目光，“他说，郁雪两次撞见了他的好事，留着始终是祸害，要我找人把她办了。”

顾帆颔首，转向花寅，“花先生，你对此有何分辨？”

花寅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一抹寒芒闪现，不回答。

他的辩护律师吴大律开口了。“对方律师和证人，空口无凭，冯忠身陷囹圄，为了洗脱罪名，攀污我的当事人，也未可知。”

“我有证据。”冯忠几乎是喊出来的，“为了防止东窗事发，我留了个后手，给我们的对话录了音。”

顾帆一转身，向法官的方向，“法官大人，我提请一号证物，冯忠和花寅的对话录音。”

音频文件很快被呈上来，当众播放，与冯忠所说一致。

吴律笑笑，温和得体，“法官大人，录音是否伪造尚未可知，冯忠有意攀诬，随便找个口技者就可以完成录音，这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我的当事人花寅先生，是悠悦会所的高级VIP不假，与冯忠却只是客户和服务方的关系，指使他买凶杀人，无稽之谈。再者，我的当事人与郁雪也不相识，根本没有作案动机。”

顾帆勾唇一笑，“法官大人，我提请二号证人郁雪。”

郁雪很快走到了证人席位。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法庭，死过一次的人，内心更强大，还画了淡妆。

“郁雪，你和花寅过往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会买凶杀你？”顾帆问。

郁雪遥望花寅，他的手放在证人桌上，手腕上一如往常，还带着蜜蜡手串。“因为，我撞破了他的好事。”

“可以具体说说怎么回事吗？”

郁雪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镇静下来，“那是零九年的夏天，我意外在华鼎的顶层天台上，听到了华鼎董事高如海和花寅的对话。他们说，雪景年快要完蛋了，他一手创立的雪氏集团也会彻底崩坏，首富的座椅该换一换了。”

被告席上的雪景年，一直没有存在感的昔日首富，倏然看向了曾经的下属花寅。

台下的雪千黛，一颗心悬了起来，仇恨充斥了她的眼。霍云潮感受到了她的小仙女的颤抖，揽过了她的腰，往自己那边靠近。

郁雪的话还没完，“而今年7月，我去悠悦会所，看到了和冯忠和花寅在一起，谋划着什么。而这，恰恰是他要杀我灭口的真正原因。”

这样一来，郁雪的口供和冯忠的口供吻合。

“法官大人，”吴大律师走出了自己的席位，到了郁雪身侧，他目光如鹰隼，又似凝视猎物的毒蛇，“据你所说，你在天台听到了我的当事人和高如海的对话，那么青天白日的，又是工作时间，你去天台做什么？总不会是看风景吧。”

郁雪裣着敛眸，头微偏，低声回答：“我……我是和高强总一起上去的。”

“上去做什么？”吴律步步紧逼。

“报告法官，”顾帆阻止了郁雪继续回答，“这个问题与案情有关，我的证人有权拒绝回答。”

吴律咬定青山不放松，“法官大人，如果证人的人品和德行有问题，那么口供的真实性就值得怀疑。所以这个问题，她必须回答。”

郁雪紧抿着唇，咬牙回答：“谈恋爱，我们那时候在交往。”

吴律轻笑一声，“办公室恋情啊，你们华鼎的员工手册好像不准许办公室恋情吧？”

法官敲了下法槌。“辩护律师，注意你的言辞。”

吴律恢复了严肃，“抱歉法官大人。郁雪，我再问你，你当时在天台，你可正眼见到了我的当事人？”

答案是不利的，但也要如实回答，“没有。”

“既然没有正眼见到，何以断定和高如海谈话的就是我的当事人？”

郁雪看向了花寅，这个曾将她推向深渊的人，“由于视角问题，我没有亲眼见他，但我看到了他手腕上戴的蜜蜡手串。事实上，在悠悦会所，我也是凭借蜜蜡手串认出他来的。”

顾帆当即走到了花寅身边，“花寅先生，请举起你的左手。”

花寅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众人赫然看到了那一串成色极好的蜜蜡。“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常年戴着这串蜜蜡，说起来这串蜜蜡还是我的老东家——雪景年先生在我生日时赠送的。有心人想污蔑我，单凭一串蜜蜡，未免也太牵强了吧。况且我在雪先生手下做事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又怎么会说出那么忘恩负义的话，做出那么不近人情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