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乌云刀
作者:龙动 | 分类:武侠 | 字数:15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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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
他们已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禾水边。
这条河既不太宽,也不太窄。它的宽度,正好合乎它本应该有的宽度。
这条河的两侧,都是悬崖峭壁。这些峭壁既不太高,也不太矮,它的高度也正好合乎它本应该有的高度。
在大河一侧的石壁上,有一条被人工开凿出来的路。
这条路,既不太宽,也不太窄,它的宽度也刚好合乎它本应该有的宽度。
杜沉非和孙悟空、泰歌尔等人,都走在这条路上。
这条路上,并没有别的行人,只有他们这三路人马。
他们沿着河边走了四里三百八十一步路,就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歌声——
“大王叫我来巡山,捉了猴子送戏班。
我在山里转一圈,吓得那毛团到处窜。
巡了南山我巡北山,抓了猴子一大船。
老子收获真不凡,不愁明年没秋裤穿。
喝起我的酒,唱起我的歌,日子过得乐逍遥……”
这个时候,正是黄昏。
有风从远方吹来。
歌声与风同行。
这歌声时大时小,众人并没有听明白歌中之意。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好的兴致,在这举目无人烟、充耳是猿啼的荒郊野外高歌?
也许是枕石漱流、闲云野鹤的隐者正豪情迸发。
也许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一整天的村农,偶然有这样的雅兴。
在黄昏的斜阳中,山似泼墨,水如飘带,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无论是隐者的豪情也好,村农的雅兴也好,都让这一幅已然绝美的风景画,平添了一份诗意、一种精神。
杜沉非觉得自己已有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风景。
也许并不是没有这么好的风景,而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已没有了这种欣赏风景的心情。
只有拥有了好的心情,眼中才能看到好的风景。
歌声已经停止。
但歌声刚一停下,却忽然从前方传来了一声凄厉而尖锐的惨呼声。
这个声音,呜啊……呜啊……很有些像是人类在直面死亡时那种绝望透顶的惨叫;也很有些像是畜类在遭遇致命打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悲啼。
这个声音很短促,但令人听了毛发倒竖,就仿佛来自于地狱。
走在山路上的杜沉非,一听到这个惨呼声,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一声惨呼,就如同一把刀,将这地方所有的静谧美好劈得支离破碎。
这惨呼声,很快就已停止。
但这一声惨呼刚过,立刻就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这种哀嚎声,就仿佛在炼狱中挣扎的幽灵所发出来的。
这种哀嚎,究竟藏着多少恐惧、多少绝望、多少悲伤?世上只怕没有人能够描述得清、体会得到,也许只有发出这种哀嚎的生灵自己清楚。
就连杀人如麻的泰歌尔,听了这种哀嚎声,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过了很久,江心秋月才忍不住低声说:“哎呀!这究竟是什么声音呀?好恐怖!”
她仿佛是在问走在她前面的段寒炎,也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作为江心秋月的狂热粉丝,段寒炎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讨好女神的机会,于是,他立刻回应说:“这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人的声音啊,又好像是狗的声音,也有可能是别的动物……至于具体是什么声音,我也好像不是很清楚。”
他说了很多,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房子大说:“这声音绝壁是猴子的声音。”
段寒炎忍不住问房子大:“你怎么知道,这是猴子的声音?”
房子大说:“我在深山老林里工作这么多年,每天和猴子打交道,怎么会听不出猴子的声音?”
钱很多笑了笑,朝房子大说:“你说这是猴子,你真的是拉头黄牛当马骑,瞎扯!”
房子大暼了一眼钱很多:“你才真的是拉着耳朵擤鼻涕,胡扯!难道你觉得,这不是猴子的声音吗?”
钱很多说:“这种声音,虽然有点像是猴子的声音,但我敢打赌,这绝壁不是猴子。”
房子大争辩说:“我也敢打赌,这一定是猴子。”
正在他们争论不休时,江心秋月忽然说:“这应该不是猴子的声音吧!我也经常看到猴子,它们哪有这么大的嗓门?”
钱很多想了想,说:“对了!这一定是猩猩的声音。”
江心秋月点了点头:“既然是猩猩的声音,那它们为什么会叫得这么悲惨呢?”
钱很多抓了抓脑袋,又捏了捏鼻子,才说:“很有可能是它们受到了别的猛兽的攻击,或者是被蛇咬了、被马蜂蜇了……都说不定。总之是受到了攻击或者惊吓的缘故。”
房子大听了,打着哈哈说:“哇嚓!这大冬天的,哪有蛇?哪有马蜂?你脑子没进水吧?”
钱很多一脚踢在房子大的屁股上:“你可真是个二百五啊!我只不过是举个例子而已。虽然冬天没有蛇,没有马蜂,可是有虎有豹啊。这猩猩如果遇见虎豹,还不被它们逮着当零食吃了?”
对于钱很多的话,房子大没有再争论。
段寒炎轻叹一声:“在这些禽兽之间,弱肉强食这种事,就好像人要吃饭狗要吃屎,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虽然知道这里的猩猩惨遭不测,但也无可奈何啊。let's go!”
前方有一道弯。
只要拐过这道弯,就可以看到,前方那陡直如同斧劈的崖壁下,有一块平地。
这块平地,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它的大小正好合乎它本应该有的大小。
在这块平地上,有四幢用石块砌成的房屋。
这些房屋,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它的大小也正好合乎它本应该有的大小。
在这几幢房屋前的道路边,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几个黑字——“穷流驯兽基地”。
在距离这个驯兽基地不远处的河边,停靠着一艘船。
这艘船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它的大小,也刚好合乎它本应该有的大小。
船上搭建着一个木架。
有三个如同火焰般通红的人形物体,正吊在这个木架上。
这个时候,这三个人形物体正在空中荡来荡去,就如同三个调皮的孩子在荡秋千。
但它们现在却没有欢乐,只有悲伤,只有恐惧。
这三个人形物体,体型几乎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
现在,杜沉非等人距离这艘船并不是很远。
所以,他们既看得清、也认得出,这些被吊在木架上的人形物体,果然如钱很多所言,是三只猩猩。
这艘船周围的河水,现在都已被鲜红的血水染红。
而在这血水中,不时有水声响动,又时不时有水花飞溅。
河水中,竟然有几只形容丑陋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的鳄鱼。
谁也想不清,这些凶狠残暴又伴随着死意的鳄鱼,怎么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现?
此刻,这些鳄鱼正在水中撕咬着什么东西。
一个人的智商,只要在过去的五年内,持续保持在二十三点六二五以上,就一定看得出来,它们撕咬的,正是一只猩猩。
在距离这艘船很近的岸边,摆着一只宽大而舒适的躺椅。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正翘着二郎腿,手端着酒杯,悠闲自得地斜靠在椅子上。
很明显,他就是这个穷流驯兽基地的经理。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五个身穿深栗色麻衣的小弟。
此刻,众人都已经明白,刚才在放声高歌的人,既不是一个闲云野鹤般的隐者,也不是那涂首泥足的村夫野老,而是这个斜靠在椅子上的人。
因为这个时候,他又已开始在唱歌。
他唱的依然还是刚才那首歌。
杜沉非已经听明白了这歌中之意。
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唱得真难听。
这样的歌声,不但不能为这一方水土增添诗情画意,反倒如同煮鹤焚琴般败人雅兴。
这首歌,显然是这大胡子见景生情,自己填词、又自己作曲的一首既不成调也无任何美感可谈的歌。
虽然大胡子唱得很难听,但他的声音里,却饱含着愉悦与得意。
这种愉悦和得意,夹杂着的那种毫无人性的快感。
现在,无论是杜沉非、段寒炎等人也好,还是孙悟空、泰歌尔等人也好,都已完全明白,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
很显然,这是穷流的人,在这个地方捕捉野生猩猩,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来驯服这些猩猩,然后再将驯化的猩猩送去戏班子,作为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
那些实在难以驯化的猩猩,便成了“杀鸡儆猴”这个典故里的“鸡”,变成了鳄鱼嘴里之食,以警告它的同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那三只仍然还吊在水面上的猩猩,依然还在低低地抽泣,就仿佛在悼念着它们已故的朋友和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