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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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化身为树
马芝不明白内心那种渴望,是想和师娘亲近的渴望。目睹师娘的绝世容颜,他心神如风中残烛一样摇曳不定。或许是春药递进了药效,在一层层地推进他对性的渴望,还蒙蔽他的良知,让他有彻底放纵的心思。
马芝发觉自己更像一个人存在,更准确说更像一个男人。人情练达,他早深知男女之事,而在春药的推动下,性成熟了。他甚至已经能体会男人去妓院寻欢作乐的原因,能够理解性在人类繁殖中的积极意义。如果人类的性爱是痛苦是焦灼,那么人类的繁殖应该像熊猫一样困难。可是,偏偏,是欢愉,是奔泻,这期间一定是存在无形的手,在指挥着人类繁殖下去。
或许之前所经历的毛骨悚然,让小狐狸没有再顽皮,它点了点头,默认留了下来。我马芝暗暗叫苦,如果有个元婴老怪陪着师娘,还怎样和她发生关系,之前想过的坑蒙拐骗此时变得毫无意义,如果小狐狸就在她身边,如果不知道它可以化形成人还好,现在知道了它也是一个绝世美女,和师娘发生男女之事,那多么难堪?
马芝患得患失,不知所措。看着师娘带着小狐狸进了房间,两个人形影不离,他只好无奈地用过松树的枝叶看向天空。师傅,不是我不想啊,你看看,有个妖怪混迹人间,你这个监天官都不管不顾,我能怎么办?它坏我好事,我总不至于杀了它吧。马芝在唠叨这番话时,心间忽然快意恩仇,就像让师傅不爽。
很快,马芝打定主意,就化身为树,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药效会渐渐消失吧。他为这个主意暗暗得意,因为化身为松树,依旧可以站在山顶上参悟虚空,不会耽搁修行。我修炼它几年,那药效该顺着地下的根须而深入地下水中,岂不是化解了当前的尴尬?
说干就干,马芝沉住呼吸,甘愿做一棵树。此时刻,他开始完全把自己当成一棵树,摒除内心的杂念,整个身心都沉入松树。人一边将神念沿着枝脉,游走在每一根松针上,每一根松针就多了一颗微乎其微的眼睛,它们一瞬一瞬地观看天空,寻找虚空里的真知灼见;一边神念沿着根须,向大地渗入,需找松树生长的奥秘。
当身心完全沉浸,马芝对这棵树的过去一目了然,它曾经是一颗松子,随着松果跌落山涧,一只鸟觅食,用嘴巴衔起松果高飞,那粒种子就遗落在山顶的缝隙里,连续的暴雨,它发芽了,经过不知道多少年,它才长成一米高的小树。山风或急或缓地吹着,它的枝干在成长中扭曲起来;雨时下时不下,它经受干旱的煎熬,乃至于它的根深深地扎进大地,从最深处获取水分。当然还有暴雨,滂沱的大雨浇注下来,山体滑坡,它的根裸露出来,只差随着大石头跌落山谷。
还有天火,它漫长的几千年的岁月里,大小经受了九千多次天火,每一次都将它烧成枯枝,尔后又从根部发出新芽。也有天雷,有生之年承受了六千多次的雷劈,有时候还好,只是一些枝叶被劈断,但更多的时候是拦腰截断,只好在来年再长出新枝。就这样,在贫瘠的土地里,它越发坚强地成长,枝干也在一次次摧毁与再生中,变得扭曲、执拗,根则顺着山缝扎根进几百米下的大地。
树即是我,我即是树。马芝被一棵树感动,没想到貌似普通的树木,竟然也会如此坚强地生存,它的存在意义,并不比山下那些凡人生存意义差。马芝放眼过去,万寿山上少说有几千万的树木,它们郁郁葱葱地生长着,都该有着不凡的经历吧?如此,他索性放开,通过草木之灵,神识瞬时寄生于每一棵树中,去体验它们卑微而倔强的生存。
风吹来,树木在风中摇摆,马芝化身万千的树木,体会到风从林木之间穿过的无情。此时刻,与寄生凡人所体察的完全不同,人们因为有太多的智慧,有私我,有追逐,乃至于每个人都不同,他所体察的多是无数个个体的感受,这些个性的感受像涓涓细流一样汇集成大河、海洋,乃至于马芝从中去体察与感悟。
但是此时,树木们没有智慧,没有私我,仅仅依靠着本能生存着,他从中感受到共性,宛如绿色汪洋一样,有林涛声声,有抵抗风吹雨打的浪潮。当然,它们也有疼,扭曲的枝干会让它们呲牙咧嘴,折断的地方会长出树瘤,破损的地方会分泌松脂。即便是风,它们摇摆中也会吱呀呀作响。马芝获得另外一种生命体验,这是一种静态的抗争,看似它们渺小,却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看似不起眼,却可以在大地之下构筑庞大的根稍体系,即便是台风,它们也会在摇摆中抗争着,不屈不挠。
何谓生命?凡人、树木,马芝第一次将它们等同起来,人并不比一棵树高大,所谓的人类的智慧并没有比树木的生存理念高超。马芝在体察、参悟中,修为蹭蹭地提升,对修炼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何谓合体?与郡城里的雕像合体,阴差阳错下人跨入合体期。而现在,他为了抵抗体内的春药作祟,与普通的树木之间的合体,修为竟然也能提升。
马芝惊疑不定,完全意想不到。随之暗暗窃喜,难道冥冥之中,自己走的修炼之道,虽然没有师傅的指点,但冥冥之中契合天机,才有出其不意的修炼效果?他再也不去想什么师娘,想什么男女**,而一个人沉浸在修炼中。
如此一个年头过去了,这期间马芝也关注到师娘,她和小狐狸同榻而眠,师娘嘴巴上虽然不相信小狐狸告知的前世情缘,但行动上她相信。她作为小姨,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小狐狸,把它是为孩子一般。有他人出现的时候,小狐狸就是一个爱撒娇卖萌的宠物,人后,则会变成人样,和叶如意聊天说话,弹琴下棋,读书写字。当然,小狐狸时不时会有高见,认为所谓的三从四德,都为了坑害女人,凭啥男人不会三从四德。还有什么列女传,贞女书,它都觉得这是男人们撰写的伪书,就是为了让女人上当。叶如意听了,只是痴痴地笑,却也不辩驳。
抑或,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人相反释然。知道了命中注定,相反变得坦然。叶如意没有像浩淼水域上那个叶如意那样愁眉苦脸,她每日里浇花种草,读书画画,弹琴歌赋,日子过得再如意不过。当然,也会有抹眼泪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窗前,会看萦绕在山峰之间的白色雾气,会看山峰下的大河,会看屋后百花的怒放,心里古井不波,眼泪却流出,那仅仅是伤春悲秋,为自然更迭而有着想象。
更多的时候仅仅是枯坐,什么也不做,即便小狐狸变着花样逗她,她也不言不语。马芝能够看透她的内心,那是思念,是无望,不知道生生世世,会和君安上人纠缠到什么时候。这一世,一个是叶如意,一个是君安上人?下一世呢?又将在什么境况相遇?下一世他还可以是修真者吗?
叶如意思念着君安上人,做着想象,假若他也是一个凡人,我们会不会就在一起,了解彼此誓愿?她不知道,心里惶惶,但等到最后,则是叹气,随它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只是别太久,我怕那一天真的到了,我会心生疲惫,想象里也变得索然无味,那么,得到了,又能怎样?
叶如意就这样瞻前顾后,会想上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甚至会是一天。但等起身的时候,她的精气神又会回归,既然命中注定,那就及时行乐吧,只希望,都是从睡梦中笑着醒来。她这样想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就萧条地站着,看着屋外的茂林修竹。可是这些不关我什么事,马芝找到修炼的捷径,自然欣喜若狂继续从飞速提升修为中找到快感。做树没什么不好,反正之前我就是一棵仙芝,一棵草罢了。如此,马芝默然,当年为什么要化身成人?是师傅的蛊惑,还是无数岁月沉淀后的自省?许多事情,发生了,才会知道毫无意义。包括眼前的大森林里的树木,不乏有许多千年、万年的大树会想着修炼,它们一开始为了抵抗自然灾祸,紧跟着又要防御虫灾,等成长到一定的程度,它们就希望得到额外的东西,那则是永恒,永远地活下去。
马芝哑然失笑,为那些想成精的松树打气,甚至毫不吝啬的将他对天道规则的领悟注入它们的汁液里,希望它们都可以实现它们的本能愿望。
就这样,五个年头过去,十个年头过去,马芝一直将自己隐身在树木之中,与这片山林的每棵树成了朋友,它们也成为他的耳线,他看到了许多关于隐者、关于走兽的情景,本能中,马芝像一棵树一样看待它们,给它们隐藏,给予它们果实,给予他们遮阳。当然,马芝除了修为,还从这些高大的树木中,获得了静的奥义,一种将自己融入环境,融入天道,由着本能运转的本源奥义。一种放弃自我,放弃索取,纯粹去释放,宛若太阳的本源奥义。因为奥义的存在,他的修为日渐洗练、稳固,对合体的领悟越发深刻。
意外,十年来,君安上人没来催马芝。马芝的心由最开始的忐忑不安逐渐平静下来,甚至想那春药的药效应该已经失效,师傅说不得已经回心转意。在他所了解得凡人情感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别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可是不等马芝多想,一道天火劈下,竟然直接照准他所栖身的松树劈下。树冠一下子燃烧起来,火势凶猛。静的奥义,让马芝毫不害怕,人顺着树干向下,把自我沉入泥土下的根须里,想来,大火是烧不尽大地里的。
但还不等他多想,竟然地动山摇。发生了地震?他隐藏的地方山崩了,大块的石头崩塌,松树主体跟着大石头开始滚落山峰。
马芝叹口气,借助草木之灵,直接去了另外一棵树。但是紧跟着天雷滚滚,他再次栖身的小树又被雷电劈断。
人一时疑惑起来,通过树林里的眼线看向天空,马芝看到了云层之外的师傅,君安上人看着马芝,目光深沉,不喜不悲。马芝只好沮丧地从树木残干里出来,站立在山峰上。周边因为骤然出现的地震、山火、天雷而躁动起来,一些野兽四散而逃,那些隐者也关注事态发展,忧心忡忡。
“师傅,请收回成命,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师娘发生关系。”马芝用神识去和师傅沟通,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天空,眼睛里有着树木本能的执拗和抗争。这十年来,他时时有关注师娘,她有小狐狸陪着,人一直很开朗,即便偶尔的伤害,也仅仅是外物所致。同时,在朝夕相处中,马芝还是下不了决心去亵渎叶如意和师傅之间的宿命爱情。
师傅没有回话,而马芝的身子浑身发热起来,是欲火,瞬间让他的身子滚烫起来。原来,十年的时间,那春药的毒还没有消失,相反因为蛰伏太久,药性变得更加爆裂。马芝想赶紧在化身为树木,但不等他转移,一股可怕的力量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地箍紧住。马芝试图挣脱,但怎么也挣脱那无形的力量。
是师傅。马芝不知道又该受到怎样的惩罚,这就是违抗师命的后果,但不等他多想什么,人竟然觉得失魂落魄,貌似自己消失在天地之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