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蕊讶异于容若此番奇怪落脚点和对阿玛训斥屏蔽的反应，拉了拉他的手，暗暗摇了摇头，眼神向早已经气的胡子都要瞪起来的明珠驶去。

容若这才像是将将听到刚才文化呵斥一般，拱手向父亲一拜：”阿玛，今日之事是儿子的过错，未曾识得大体，还差点冒犯了额娘，撞了如玉，跌了蕊儿，好在并未有什么大的事故发生来让儿子后悔，也算是大幸，望父亲能够宽宥一二，容儿子与蕊儿先行下去换一身衣裳，儿子再来向阿玛请罪。“

一番话说完，不待明珠反应，又转向了头去，向着纳兰夫人一拜：”额娘，刚刚是儿子莽撞了，是儿子不孝，儿子已心知有愧，自会罚己。“

今日的容若不太正常，一番道歉的话诚心诚意，也是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但他的关注点也是并不在这儿，卢蕊皱了眉头，看着站在一旁拱身的容若。

明珠也是察觉了，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是乖顺的，唯一的一次忤逆也不过是慧珠当初进宫后发疯般的想去“救她”，甚至用一身武艺与智谋骗过了侍卫，溜进了宫中，若不是在进入荷香院的时候被自己撞见，死命的拦住了，怕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去，现在他依然是顺从的，只是，他有什么好像变了，不再像是以前那个只是单纯的他了。

他有些疲累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换了衣裳就来我书房。”

“是，阿玛。”

容若再一拜，卢蕊也行了礼，一起下去了。

衣裳的水渍早已进滴完了，只是还皱巴巴的贴在身上，依稀看得见未完全干透的水泡，关键他穿的也是相当的不和宜，一身就寝睡袍，他就这样到处跑，卢蕊看着四下低头弯腰不敢抬头的丫头婆子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容若竟都不曾察觉似的，只是携着卢蕊的手，紧紧的握着，不热的天竟然也起了一层的汗，她觉得有些不舒服，想要把手抽出来，然而只是动了一动，他却抓得更紧了。

”容若？“

”怎么了？“他倒是回的很快。

”我要问你怎么了才对，你今日好像有些不同。“

容若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子：”那里不同？我不还是我吗？“

卢蕊却没笑，她依旧认真的看着他，他也任由她看着，两人就这般的相顾相望，如施了定身术一样。

“以后都有的时间看呢，不急这一时。”他率先笑起来，卢蕊听着这句有的是时间，一时有些心虚，挪开了眼睛，也笑起来，喃喃说道：“是啊，有的是时间。”

这么一打岔，他变得有些不一样的事就这般揭过去了：“快回去吧，你瞧你穿的什么？形象都没了！风流才子变作下流了。”

换了衣裳后，卢蕊坐在床上靠着床柱，有些厌厌地，昨晚醒来后她就没有再睡着过，今日天一亮她就起身了，又经过刚刚一番折腾，就是不怀孕她也乏了。

”若是累了就歇一会儿吧，我去父亲处，一会儿就回来。“

”嗯。去吧，温和些。“

容若听着这么一句劝告，倒是笑了：“知道了，歇着吧。”说着抚了一下她的面庞就出门了。

明珠正等在书房里，想着刚才儿子一连串的失态，心中依旧气恼，但再多想一想，昨日他与皇上直视时的气魄来，又深觉儿子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真正想要保护的人了，这是好事，没有他的时时鞭策，亦没有他的耳提面命，他却终于肯闻一闻窗外事，理一理时间繁杂了，虽然开始颇有些强自镇定。

如此想来他倒没多少的气了，这是自己安慰自己还是他真的如自己所想？最终还是谈了一口气，皇上这个假放的不诚心，但现在却觉得放了也好，让他能够有时间和儿子聊一聊。

正沉思间，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定了定神，敛了神色：”进来。“

门开了，正是容若。

”阿玛，儿子来请罪了。“

”今日你晓得自己犯了什么错？“

”知道，儿子未修整仪容，莽撞闯入，没了礼数，对母亲不敬，而后不知悔改，又冲撞了父亲，惹得四下惊异，都是儿子今日不察不省之罪。”

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再多说，回头去你额娘那儿领罚，她若饶了你，便罢了，若是要罚你，你就受着，不许有怨言。“

”儿子不敢。“

明珠冷笑一声：“我瞧着你很敢。”

“儿子知错。”容若一句都离不开知错，倒让明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默半刻，突然咧嘴一笑，招呼着容若：“走，出外喝酒去，今日好好的去外头玩一遭，就我们爷俩。”

容若估计没想到父亲突然有这么一出，一时愣了：“阿玛？”

“男子汉大丈夫，干脆利落些，这般的婆婆妈妈不成样子。”

“儿子知错。”

“不许再说知错。”

“是，儿子知道了，儿子知错。”

“。。。你，罢了，去打点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去跑马。”

纳兰容若压着心中的惊疑退了下去，唤来了回珥，吩咐他去喂马，就往福满堂正厢房而去。

如玉正在房中前厅哭着，纳兰夫人没理她，兀自逗着夕儿，然而如玉的哭声盖过了孩子的笑声，她终究还是有些怒了：”今日的确是德哥儿的错，不过也是不小心的，你在我这儿哭有什么用，难不成想要我这个老婆子帮你把他打一顿送到你面前赔礼道歉么？“

如玉被这番话一说，突然就止住了哭声，一脸无措的看着夫人，她难道还不能委屈？自己的丈夫撞了她，让她摔倒在地上，道歉的话一句都没有说过，看都未曾看过她一眼，难道这还不严重么？

“你要记得，你虽然抬了位份，在这个家里，你也还是半个奴才，你即便是年儿的母亲，他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但你不是，德哥儿即便真的错对了你，你也没什么好哭泣的，更何况他也不过是不小心。”

正说着，门外有小丫头来说少爷来了，纳兰夫人就住了口，没在继续训下去：“你是在这儿等着呢？还是就先回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她还期望纳兰夫人真的会为她撑腰么？果然这些高位夫人们最是善变，前一刻可以与你谈天说笑，下一秒管你是谁，只护自己孩子，她却毫无办法，这就是身份高低贵贱，尊卑之分，这是她一生都跨不过去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