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当四月半阴晴，花与蜉蝣共生死。

后半夜下起了雨，到了上午才停歇，院落里有些花瓣，屋檐下有些死虫，小院厅堂中，半旧的八仙桌上，姚湘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看着一同坐着的石青珊，又看着站着的赵冰燕，最后目光落在角落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公主身上。

今天一早，公主就醒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赵冰燕收拾了一切，公主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无比满足的梦。然而醒来却发现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榻，陌生的环境，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了起来。

公主说了自己的身份，但没人给她解释现在的环境，她感觉有一股风暴即将爆发。

姚湘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种事情简直就是稀奇，她这三十年的岁月里都没听说过，真不知道赵冰燕怎么想的。姚湘本来希望石青珊提出严肃批评，没想到对方如老僧坐禅，眼观鼻，鼻观心，竟然还如此沉得住气。

“公主，请你回避一下！”石青珊被姚湘看得发毛，最后只能让公主先回避。毕竟如果让她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她会不会失控，所以还是让公主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境好了。

公主也意识到这三个女人都不简单，自然不敢反抗，乖乖退回屋内。月容公主确实漂亮，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哪怕素面朝天，也是容光焕发，但在眼前三个女人面前，月容公主的美就显得小家碧玉了，明明是公主但气场完全被压制。

毕竟这三个女人可是看淡生死，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修炼者。

赵冰燕心中是有些欢喜的，因为她发现石青珊并没有生气，这说明对方并不反对这种禁忌之恋，那自己就有机会向她表明心迹。

姚湘施展法力将厅堂包裹，让三人的对话不落在第四个人耳里。她期待着石青珊严厉制止赵冰燕的行为，绝对不能让她一错在错，只要她保证不再犯，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石青珊自然清楚姚湘的想法，不过她才是最大的百合，还真没什么立场教训大师姐。

“那种事情本该两情相悦，你却乘人之危。她可是公主，若是她知道昨夜梦郎是个女子，只怕要和你拼命。哪怕她打不过你，哪怕你也不怕上蒙军队，可若是公主想不开自寻短见，又该如何？月容公主可是天下皆知的大美女，和云晚舒都有交情，得罪她，可是得罪了一大批人，你糊涂了。”石青珊完全没责怪赵冰燕的取向，只是怪她没搞清楚对方身份就乘人之危，这才是惹下了大祸。好在公主昨晚迷迷糊糊的，醒来后也只以为自己做梦，希望她永远不会琢磨清楚。

姚湘一听这哪是教训批评，这简直就是纵容对方。难道两情相悦，两个女子就可以做那种事情么？“问题不是对方是不是公主，也不是两情相悦，问题是阴阳交合才是天道，冰燕昨夜所作所为有违天伦，大逆不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天地生阴阳，就是要平衡，夫妻结合生儿育女这是天道，两个女人怎么生孩子？不生孩子人族岂不是要灭绝？这种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一顶邪魔外道的帽子肯定是逃不掉的。

“以后再也不允许这么做了，对天发誓，这件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不然我就要清理门户了。”姚湘是真的生气了，她不允许玉映门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弟子，玉映门容不下同性恋。

赵冰燕很委屈，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女孩对女孩动心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才了解，根本不能对外人解释。那种感觉就好像春天花开，夏天结果，秋天收获一样自然而然，她根本控制不了。她挣扎过，但最后还是屈服了。

大师姐低着头，双眼噙泪，她不可能发誓的，因为感情不能自已。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严重，其实我对臭男人也没兴趣，大家都知道马怀古对我的心意，也劝过我接受他，可是今天我就说一句实话，其实我也喜欢女子！”石青珊开始自暴了，那无疑是点燃了火药桶，当时就让人惊让人喜。

惊的是姚湘，喜的是赵冰燕。

赵冰燕心想如果早知道石青珊的取向，那她昨天也不用和公主苟合了，昨天她还利用公主，现在就开始嫌弃了，看来她有成为渣女的潜质。

姚湘差点走火入魔，她有些不知道石青珊是在开玩笑为赵冰燕开脱，还是认真的。如果对方是开玩笑还能接受，如果对方是认真的，姚湘直觉后背发凉。在她看来，百合和怪物也差不多了，冲击太大。

“女儿家互相倾慕，事属寻常。”石青珊要好好说说这些道理：“所谓‘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又有‘梦中游，常携手，俏儒冠何曾去头。似夫妻一般恩爱，比男儿更觉风流。’”说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确实很美，很浪漫。

赵冰燕第一次听到如此深厚的百合理论知识，一时间竟然痴了。

只怪石青珊书读的太多，讲起道理来，总让人触不及防。连这磨镜之事也是头头是道，到头来好似姚湘才是不正常的人。

看着妖女理直气壮的样子，姚湘开始自我怀疑了，难道真的是自己见识不足，所以不知道这是潮流？

心中无数古怪，却不知道如何说。妖女口才太好，脸皮太厚，避开了阴阳平衡的主要矛盾，抓住了感情的真实性，将一切都正当化。

“可是女人和女人生不了孩子。”姚湘喃喃自语，果然不生孩子还是最大的问题。

“和尚也不能生孩子，很多修炼者也选择孤独终身，一心求道，他们也没有孩子。只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当一个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曾几何时觉得空虚觉得寂寞觉得冷？所以我们女子在求道之路上互相倾慕，互相扶持又有什么错？”石青珊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就好像要宣告世界一般，义正言辞，正气凛然。

赵冰燕双眼神光激射，好像找到了组织，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喜欢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