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仙对无垢道：“无垢，你从这里绕过去，你记得看脚下，有黑石的地方就能走，别的地方一步不能去。”

“还有就是如果遇到岔路就往右拐，走半个时辰左右就能走能看到一根高达三丈的苍松，绕过苍松，距离百步的地方就有一个山洞。”

“那山洞有些隐蔽，你仔细点找，山洞大门是紧闭的，别浪费力气，那洞门你打不开。”

“机关就在洞口左边十步处，那里有一只手掌大小的陆吾，你将陆吾口中的珠子拉出来，山洞的门就会打开。”

“如果不出意外，小莫她们应该在那里。如果找到小莫，就顺着这条路回去。”

无垢虽然不知道小半仙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应了一声就走了。

姜夕颜无意识地低低呻吟一声，皱了眉，慢慢转动着头部，睫毛颤动着，然后慢慢张开眼睛。

澄净的眼眸，普通初生婴儿般的干净，竟是小半仙从不曾见到过的生命最本原的简单无垢。

姜夕颜不语，眉头深锁，风敛横霜一般，水流冰心依旧是如神佛一般高不可侵，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和昨夜那青莲出水一般如梦如幻的美丽背影迥然不同。

碧水寒潭之上，姜夕颜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

姜夕颜在容貌与气质上都是无与伦比的，仿佛集天地灵秀于一身，整个人透发着一股灵气，如精灵、似仙子。

那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长剑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白衣，绿袖，真如池上绿叶衬白莲，又似紫竹峰头白云拥碧海，互相映衬，竟如此的和谐动人，看得小半仙一阵阵恍惚，神不知鬼不觉就朝姜夕颜走过去了。

姜夕颜那笑意光看嘴角动作是绝不明显的，但除了嘴角之外，有种很难描述的神采从少女眼底一层一层地、挡也挡不住地渗透出来，就像深海珍珠即便被放置在昏暗中，都能散发出人造珍珠绝不能有的温柔光晕。

浑身透出淡淡蓝光，容颜绝世的女子站在面前，气质超脱世俗，宛如世外之人，唇角轻扬，皓腕微抬，清越琴音顿起响起。

通透，仙灵的姜夕颜的眉眸还是一片宁静，小半仙能在内里见识到水波无兴，迷朦静谧的泉水。

泉水叮咚，清脆悦耳之声虽是一种简单的旋律，却也无旷远之势，却也精致灵秀。

阳光静洒身前，晴光幽意闲远，小半仙往日只觉人世飘忽无常，如今却似寻到此生的归宿，再不愿劳心费神。

然隐逸山林之心，又总在有意无意之时似光影徘徊，萦绕不尽。

小半仙雪亮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缕属于尘世的玩味之色，玩味之色渐收，姜夕颜的眸子渐觉深沉。

这思想真太渺茫，不知不觉已走入梦境，梦中我觉得我已真是一朵轻巧的云了。

灵魂中每一丝每一毫最为向往的，是缓缓的流云布满天空，忽聚忽散。

小半仙想要看到开始显现于白云之间的蓝色，那是一个明亮而清澈的真实，因为它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需要。

飘然停在半天空，一点风都没有，泉水上的波纹，轻轻地漾着，清凉的阳光，照在这波浪上，闪出奇异的银花。

光罩是很浅的蓝色，好像天空的颜色稀释无数倍，光华之中，姜夕颜容颜清隽出尘，衣衫拂动飘然若仙，仿佛与尘世隔离。

以泉为镜，正我衣冠，清我污垢，醒我混沌。

以泉为师，教我宠辱不惊，清白坦荡，立身世俗人间泉水清清，濯我心灵。

泉水淙淙，涌出不尽泉思。

而此时此刻这两人在泉水旁一动不动，泉水彩色的光纹映在那白皙的脸上，将倾城的容颜浮动在湖水中。

两人安静不语，若非有周身真气的波动，乍眼一看就像是两座浸泡在清水中的白玉雕刻。

此时的小半仙从姜夕颜她的心跳声里听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有广袤的沙漠，还有类似天宫一样的月亮城。

年轻女孩子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即便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地方，行动受到阻碍，心却自由。

姜夕颜自是有慧根的女子，内心通透明净，却又不知是清醒得太早，还是了悟得太迟。

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到底入世不深，又少与人相交，不问外界风云，只愿在万紫千红的人间往来，依旧梅花之身。

同她比起来，那些禁锢着灵魂翻云覆雨的人，就变得尤为可笑可叹了。

看着姜夕颜的小半仙在想，一杯茶、一卷书、还少了一炉香，如果有最好的水沉香，则人间可以无憾。

有一次午后，小半仙突然悟到，如果能真正地进入莲花，则心中自有水沉香，还需要什么香呢？

莲花生在水中、长在水中、伸出水上，而不着于水。

如来生于人间、长在人间、出于人间，而不执着人间的法。

虽生于水，总有一天不着于水。

上天高贵的抚慰，可以冲刷掉凡人心中的浮尘杂质，还你自在自得的心境。

这种美妙的感觉，比起明媚阳光下的欢喜，又是另外一种风韵

而道的修行是从相对的世界进入绝对的世界，在绝对世界里是没有大小的。

因此，能力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世间，只有心量真正庞大的人自居于小，才能毫无遗憾！

小半仙在想与其将心托付给名利，不如交付与一株草木、一瓣落花，就算是沉沦，亦不会走向一条毁灭之路。

这名利的欲望永远无法填满，而自然的真实与纯净不会给世人带来伤害。

可以随意携一缕清风闲游，枕一朵白云休憩，挽一轮明月相思。

小半仙怔住了，眼神慢慢定住，渐渐的，他心神通透，灵台恍有什么砰一响，银水倾泻，真气灌溉。

想通了这些之后的小半仙，真气如潮水般涌向他，心思何等透然。

姜夕颜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半仙含糊道：“要是这里有什么地方能关人，也就那里了。”

姜夕颜淡淡道：“你这人秘密还挺多。”

小半仙道：“谁没有秘密呢。”

姜夕颜问：“那我们做什么？”

小半仙道：“给无垢争取时间。”

姜夕颜翻了个白眼，“得，拉我来垫背了。”

小半仙笑起来，“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五死士去保护无垢？”

姜夕颜道：“你怎么知道？”

小半仙抿嘴道：“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姜夕颜冷笑：“几年不见，你倒是会诈了。”

小半仙幽怨道：“你倒是没怎么变。”

姜夕颜撇过头冷哼一声，小半仙道：“好了，我们也走吧。”

也许未来它不是深渊，它只是走过的平原和你想登上的高山，它就像是那睡过的每一张，从来不会陷下去，也许它不属于任何人，但它一定属于自己。

如果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那么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又能用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生活得有价值呢？

没了希望又有什么来充实自己的生活呢？光是吃、喝、呼吸可以吗？

如果揭开真相只能带来更多痛苦，那么一直以来小半仙追求的目的是什么?揭开真相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小半仙承认自己真的很脆弱，也承认自己真的好伤心，好难过，此时的小半仙好矛盾，好犹豫，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而记忆这是由一些分而持续的碎片互相粘连而成的。

又分明是一条沉默而汹涌的河流，从没有留下余地，可以让小半仙勉强抓住一块岩石停靠。

河水冲击、席卷、包裹着他顺流而下，无力分辨和改变方向。

或许有它自己的乐趣，但是唯有从所有的人当中抽身而出才会有真正的喜乐。

静静的坐在原地，看着别人从自己身边呼啸而去，就像注视着一条河流从你身边流过，那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有时候小半仙觉得它往下，是因为引力，它绝不会把自己拖下深渊，伏在地上，听听它的声音，当休息好了，听够了，就可以随时可以站起来。

人的命途就是用一生的时间去绕着一面湖散步。

从一个起点的港口离开，走过一圈被风景点缀的路，最终回到那个港口。

在这漫步的途中，若看见朝岸边飘来了一叶漏水的扁舟，便会好心停下来将它拉上岸，舀掉水，修补好，或者与它同行一路。

风乍起，扁舟离去，你又自己安然上路。

不管小半仙自己在欲望和野心的方向上走得多么远。

那真实的生命有着它自己的方向，它会把小半仙最终带到欲望最不想去的方向。

曾经小半仙以为拼尽全力就能杀进红尘，但却不知道，红是世界的，尘是自己的，没有阳光的世界，连影子都看不见。

红尘不是用来杀进的，后来小半仙才知道。

它不偏不倚，浩瀚如海，但属于自己的那条船，细而窄的铺设在水平面以下。

这使得小半仙清楚地回忆那一次旅程停留的驿站，以及遇见的朋友，当然，也有一些温暖或清冷的回忆。

回首自己曾经走过的浩瀚沙海，那段记忆已经开始消逝——时间，令人疼痛的时间。

小半仙已经忘记大多数时日，它们从记忆里潜沉，只留下几个能记得的山头，时不时慢下脚步、腾出时间和精力，站在“较远的”“高高的”和“静静的”地方去了望“诗和远方”，会让自己的路走得更稳更远。

半晌小半仙的脸上泛着一丝丝苦涩，眼眸深深地望了姜夕颜几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