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鬼面门关闭后，狄克才发现，他站的位置正好背靠冥河。

沿着冥河水前进，虽说冒险，但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毕竟冥河会吞噬灵魂，极少有亡灵会在冥河边上游荡。

稍稍感知了一下，这是在冥河的上半段，离冥河源头很近。呵呵，幸好他来了，不然等冥河的波涛冲至，这些人就死定了。

事实上，也快了，虽然幅度不明显，但狄克能感应到，这里的水位在下降。这是浪潮来临前的征兆。

狄克观察着水位，这个世界的洛娜冷着脸向他发问道：“你能自如的穿梭两个世界？”

“是啊。”

洛娜顿了一下，她的直觉天赋能让她分辨谎言与真话。点点头后又继续问道：“陛下让你来的？”

“你不是该叫爷爷吗？”

“他让你来的？”

“对。”

“帝都如何了？”

“毁啦~”狄克很自然的说道。

“咳——”一口鲜血从洛娜的口中喷出，顷刻间，她就面若金纸、心率紊乱，整个人从神采奕奕转变为气若游丝。

奇技反噬，在用意志强行维持状态型奇技的时候，一旦心神有所松懈，现实便回落，导致使用者内伤或干脆死亡。

不过对于意志坚定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就无所谓了，顶多继续使用奇技的时候精神压力大点。毕竟……肉体对精神的拖累是有限度的。

洛娜也是如此，苍白面孔几乎瞬间就恢复了过来，除了嘴角的鲜血，几乎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再开口，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王城的地下秘境封闭了吗？”

“封了。”

洛娜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却不再是面向狄克了：“请出陛下吧。”

护卫们沉默着分开队伍，一台小轿子暴露在狄克的面前。

不，与其说那是轿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带棚的担架，太小了。

拉开棚帘露出一个狄克颇为熟悉的面孔——王庭第一圣君。

不过只剩下了一个脑袋，被数条缚魂锁固定在了棚架上，双眼紧闭，好似在沉睡。看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圣君命运并不怎么好。

“你要做什么？”

“加入王庭。”

狄克一愣，正色问道：“以血肉之躯？”

洛娜点了点头。

狄克随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你们打算借用王庭封印的邪神的力量，来对抗亡灵。”

谁想洛娜听此却皱眉反问：“什么邪神？”

“由帝国意志转化而来的邪神啊？你难道不知道？”

洛娜摇了摇头：“从来都没有邪神，王庭所封锁的一直都是人类的种群意志。”

“……”狄克沉默了好一会儿，“你再说一遍？”

“种群意志。”

“是我理解的那个种群意志吗？”

“它会压制并剥夺个体的自我意识，并使得种群个体快速进化、畸变成类似蚂蚁或蜜蜂社会结构的怪物。”

狄克抬头望天：由帝国推行的“普世价值观”演化而来，巅峰时期吸纳了人类全世界总人口的八成的神殿后再进一步，因为人类本能欲望影响戒律而形成的意识集合，当然应该是种群意识，合情合理。

当初皇帝给告诉自己是“邪神”应该只是方便他理解，回忆一下，第一圣君听说到“邪神”说法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来着。

但是……

“为什么你们的画风总是跟人家不一样啊！！！”

回忆自己接触帝国的种种。

衰老的皇帝告诫他权谋的局限性，但接下来并没有说什么“铁与火才是维持统治的真正力量”，而是一个急转弯，告诉他要发展生产力才是一切的关键。

见到了传说中由纯粹的战士们组建而成的高塔要塞，但见到的并不是剑圣、龙骑士和列队冲锋的骑士团，而是炮塔、空投舱、动力盔甲。

而现在，帝国危在旦夕，公主带领着勇士们远征冥界寻求救国的希望，但最终并不是带回了能扭转一切的神器，或者获得了恶魔之力，而是要化身刀锋女王，喊着我即使虫群和亡灵死磕……

你们真不是其它片场跑来捣乱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种群意识…虫群…蚂蚁蜜蜂……

狄克忽然意识到了重要的一点。

心中念头转了几分。不远处正在试着唤醒第一圣君的几个护卫便同时面露震惊之色，扭头看向他。

狄克，加入了王庭。

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腰肢变细、胸臀翘起……最关键的是，狄克的迪克开始缓缓萎缩、下裂。

不过这次，狄克生是咬牙坚持住了怪异的感觉，直到自己真正变成了一个女人。

接着，事情开始有趣了起来。

首先是狄克的身材从之前的凹凸有致，到肉感十足的丰腴，荷尔蒙的大量释放下，眉宇间的妖异魅力也越来越夸张，甚至到连洛娜身边这些“心有所属”的护卫们，都有些失神。狄克的魅力持续上涨、直冲云霄，但在达到一个顶峰之后，突然之间，坠落谷地。

第一百六十五章 “邪神”的真相

接着，狄克的第二性征开始迅速膨胀，四肢开始萎缩，五官扭曲，眼睛耳朵缩小到近乎没有，头部塌陷了下去，好似脑子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嘴巴却变得异乎寻常的巨大。

这还没完，在喉部最终发出了几声咯咯的声响之后，狄克的腹部开始不正常的膨胀，高嵩的肚皮撕破了巫袍，麻杆一般的双腿也再支撑不住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随着四肢和头颅的进一步萎缩，狄克全身就只剩下了胸腹部。在继续的膨胀中，从躯体的四周伸出尖刺，刺在地下，固定住身形。

最终，狄克变成了一座由蠕动的血肉构成的巨大“建筑”，只留下数根宛如触手的物体，摇摆着，负责向建筑顶端的口输送营养。

母巢。这是生物文明，或者说真社会性生物发展的必然产物，是繁殖分工的体现，也是一个种群的核心。相当于蚂蚁中的蚁后，只是更加特化，将移动能力、神经中枢甚至连两侧对称的形体都一并抛弃掉，变成了纯粹的生育机器。

短短数分钟内，一个活人便变成了一堆血肉山峦。这个速度有些夸张，但也合理，毕竟帝国的种群意识是由少说数千万的锁灵维持的，只是因为锁灵的特性无法影响现实，在出现了唯一一个血肉生灵作为突破口后，整个种群意识一拥而上，才造就了这迅速变身的奇迹。如果数万乃至数十万人同时加入王庭，速度会大大减缓。

对此，不远处的洛娜并没有露出多少惊异的表情，显然，她早就了解这个结果了。

不一会儿，地上的巫袍和骨杖消失，又一个狄克逆召唤来到了这堆血肉的旁边。

毕竟连脑子都退化掉了，狄克原有的灵魂结构早就出现了质的变化，足以判定为死亡，让新的狄克诞生了。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们想要干什么了。”狄克看向洛娜。

洛娜想要以血肉之躯加入王庭，肯定是不想变成这么一坨玩意。

她要成为统领，成为种群的大脑。

真社会性生物往往有着将单一个体的各个功能，分工给族群内的不同个体，比如说生殖全由母巢承担、视野交给悬空天际的眼虫、战斗交给各种兵兽……那么负责决策与排兵布阵的脑，自然也可以由一人或数人担任。

将王庭的一位圣君带回王城。洛娜在万民的见证之下，承接大位，成为世俗帝国和王庭的双料皇帝。加入王庭的同时，将王城的军民分割，部分躲入并封锁秘境；剩余加入王城，彻底解放王庭对种群意识的封锁。

再以帝国皇帝的身份，晋升为种群女王。凭借自身意志、护卫队加持甚至必要时刻超凡入圣来维持自我意识。以此最大限度的借助、控制畸化后的人类力量和亡灵拼命。

无论是帝国意志还是种群意识都是一种宏观的思想集合体，没有拟人化的独立人格。因此，只要种群的“脑”不主观作出完全枉顾种群利益的决定，就不算与种群意识相悖。其中的可操作空间很大。

这便是人类最终的反击手段。

也是一种近乎于同归于尽的策略，毕竟哪怕最畸化人类获得了胜利，正常人类也无法重回现世，只能在秘境中度过一代又一代。

但只要世界上的主体物种不再是亡灵，泰洛瑞斯生死规则便不会进一步恶化，他们至少不同担心哪一天会被爆发的红月月光变成活尸。

当然，这些都只是狄克的猜测。而且时至此刻也都没有了意义，王城提前沦陷了，地下秘境彻底封锁，无论有什么计划都不可能在进行了。

“你爷爷让我带你回去。”狄克直接说道。

“我们自己就能回去。”洛娜回道。

她们刚刚从王庭要塞回来，并不缺乏传送的手段，只是为了避免传送通道被亡灵溯源，只能走现有的冥界之门或者干脆无底洞。

但若是王城已经沦陷，那地方已经满是亡灵，溯源不溯源便无所谓了。

“我能带你回秘境。”

“我是战士，战死才是我的宿命。”秘境中不需要过多的高端力量，有一个圣者就已经足够维持秩序了。

“说不定你爷爷想见你最后一面呢？”

洛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早就作了分别，不见也罢。”

“好吧，你随意，别再沿着冥河走了，一会儿可能会有大动静。”既然对方已经下定了决心，狄克也不再劝。

抬手对准了上一个狄克化成的母巢，打算用死咒杀死它。

谁想，一道剑光袭来，径直击在他的身上。剑气本身没有杀伤力，仅仅是将他推开。

狄克却罕见的面露怒色，看向挥剑之人：“你要阻止‘我’去死？”

“你在做什么？”洛娜也扭头问道。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护卫，他看向洛娜：“殿下，每多一个‘孕塔’，您成功的概率就提上一分。”

从种群意识的角度而言，生存和繁衍才是一个种群最重要的事情，智慧和脑的重要性很是靠后。也就是说在种群没有足够的数量基础的话，根本不会分出资源去催生“脑”。

现在仅仅以护卫队这百十号人作为种群的血肉基础，最大的可能是出现十几个母巢和几个护卫兵兽。

洛娜别说成为女王，甚至说因为她也是女性的原因，变成母巢的可能性更大。

因此，狄克这么一个能够化身母巢，甚至疑似能够反复复生“刷”母巢的存在就十分的重要。

如此一解释，在场所有人便齐刷刷的看向狄克。

狄克环顾四周，好像回想起什么，阴沉着脸道：“我讨厌你们的眼神。”

洛娜的脸色一变，突然高声道：“防御！！！”

轰——————

狄克所化的母巢轰然爆炸。

是狄克的自爆咒。血肉与灵魂完全转化为火焰与冲击，在原地升起一轮绚丽的火球。

这里可是昏暗无光的冥界，这种地方爆出如此巨大的动静甚至百公里以外都清晰可见，要知道，冥界的大多数亡灵在层层叠叠的灵魂契约下，都是能链接到某个亡灵大君身上的。

出现如此巨大的动静，用不了多久，便会有领主级的亡灵前来查看。

不过，这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亡，包括洛娜在内的所有战士，身上都浮现出了莹莹辉光，王庭技术，刚性护盾。

甚至连狄克都还活着，因为站位的问题，他被爆炸的冲击裹挟，摔入了冥河，遭受的冲击被抚平。

身体大面积烧伤，内脏受损，脊柱位移，理论上来讲死的不能再死，但肉体对精神的拖累毕竟是有极限的，尤其是现在的狄克还处于暴怒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