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座一，距离太阳36光年，距离大角星22光年。

一颗A型白主序星，质量1.9个太阳，光度为太阳的13倍。

刚刚步入生命的中年时期，预计寿命还有8亿年，与大角星同时期被开发的恒星之一。

大角星作为一颗寿命短暂的橙巨星，没有建造用于储存记忆的起源记忆库。

为了长期保存公民上传的记忆，记忆库需要稳定的恒星环境，所有寿命短暂的大质量恒星和处于生命末期的巨星都不适合。

五帝座一这颗亮度中等、寿命也合适的恒星被用作建造“起源记忆库”。

距离恒星二十个天文单位的轨道上，有一颗表面光滑如镜，大小与月球相近的人造行星。

这就是五帝座一的起源记忆库，在人类之中也被称为“记忆星”，相当直白的名字。

由古戈尔科技制造，可长期保存以DNA为介质的存储设备。

设计容量10^22千克，相当于月球质量的七分之一，最大可存储容量2*10^45字节。

以融合量子计算机的普通星际公民作为基准，一年能够获得的最大记忆量是过去普通地球人的一亿倍。

大约相当于110亿太字节的信息，所需的DNA质量为62.5克，跟一个鸡蛋的大小接近。

这一标准是对于大部分普通公民而言，起源记忆库本就是古戈尔科技开放给所有公民的公共产品，无需支付任何保存费用。

那些掌握巨大财富的个人和团体，他们都会自己出资建立独立的记忆库，用于储存自身那远超普通人的庞大记忆。

一个标准的起源记忆库，最多能够储存16亿亿人类公民一百万年份的全部记忆。

如此庞大的记忆库，即使将现在全人类所有公民经历的几百年记忆全部装进去都绰绰有余。

作为距离大角星最近的记忆库，五帝座一也储存着来自大角星的公民记忆，其中也包括在球壳星球中每年死去的那些人。

球壳星球中的智慧生命每年能获得的记忆还不到外界星际公民的万分之一，平均寿命也只有区区几十年。

即使每年都会死去上千亿人，五帝座一的记忆星也能毫无压力地将这些记忆信息全部储存下来。

从建成到现在，五帝座一的这颗记忆星运行了两百多年，其中储存的信息连一座百米大的标准库房都没填满，DNA总质量还不到10万吨。

对于没有参与生死游戏的普通人类公民而言，在人类文明的腹地想死都难，根本没必要将自身的记忆上传至起源记忆库之中。

每年110亿太字节的记忆信息也只是古戈尔科技给出的理论最大数值。

正常的人类公民每年都会将自己的记忆进行清理，将许多不重要的细节删除，以免自身的记忆变得越来越臃肿，思维也变得迟钝。

普通的人类公民，其记忆总量一般不会超过100克DNA，大部分所需的信息都可以随时从网络上获取。

以实际上的运行过程来看，一颗记忆星就足以满足一颗恒星周围的所有人类公民数亿年的正常使用所需。

记忆星的表面，剑眉星目、嘴唇极薄的高览双手负在身后，遥遥地望着远方的五帝座一。

“每年有几百亿人因为你的一场游戏而死，数千万亿人狂欢着加入这场血腥盛宴。”

“这所谓的记忆星，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大棺材，里面装着的都是那些无辜死者的尸体。”

来自远方恒星的光芒扭曲变形，久违的呈现出人形外表的李恒出现在高览旁边，笑着摇了摇头道：

“错，这里装着的并不是尸体，在我眼里，他们其实从未死去。”

记忆星光滑的外壳向外凸起，飘起来两张柔软的飞毯，李恒坐在飞毯的边缘道：

“坐，正好我又做了一个新的游戏场，你算是最适合的主角人选。”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跟你探讨一个问题。你是来自真实界的生命，我们今天就来谈一谈什么是真实。”

近百年都没与李恒见过面的高览眉头皱起，不过他也没有拒绝，正正经经地坐在了对面的飞毯上。

李恒这一次是用人形外表与他相见，看来确实是要跟他谈一些正经事。

最近百年来他在天苑四做得相当失败，连续的挫折再加上对于自身存在和来历的疑虑，这个人皇的人格分裂又开始变得严重起来。

一边是想让他面对残酷现实的冷酷人格，另一边则是不愿放弃记忆中妻子的深情爱人，两个互相冲突的思想最近百年来将他折磨得相当难受。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先给你看点好看的。”

李恒看着高览那副冷酷的死人脸摇了摇头。

这么英俊的中年大帅哥整天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这还怎么带好手下的人。

光影变幻，下一刻，第三个人出现在了记忆星的表面。

一位素袍女子静静地坐在高览身旁，气质清雅出尘，不染尘埃，风华绝代，光彩照人。

她的头发盘起，木簪横穿，仿佛居士，眉目之间有着救济天下众生的慈悲。

突兀出现的女子眉宇间残留着丝丝疑惑，但紧接着就看到了身旁之人，纤手伸出，紧握着高览的手掌。

这个刚刚还表现得冷酷薄情的帝王此时像是陷入热恋的小伙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身旁的女子道：

“晏然……”

看着中年大帅哥和风华绝代的素袍女子深情凝望，坐在对面的李恒相当不合时宜地拍了拍手掌道：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开心了不少？”

这一句话把高览从记忆之中拉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回了一如既往的冷酷。

“我说过，我会亲手复活晏然，不需要你做的假货。”

身旁的女子闻言露出了低落的神情，最后那个词刺痛了她。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刚刚被人做出来的假晏然，但她的记忆却又是那般真实，终于再次见到爱人的澎湃情感哪里是一句虚假就能放下的。

她默默地将纤手从高览的手中抽了回去，不发一言，宛若美丽的雕塑。

“嘿，还真是不解风情的帝王。”

李恒再次笑着摇了摇头，高览心中的挣扎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女子是他根据高览记忆中的晏然塑造而成，甚至还额外加入了这几百年来被回忆美化的微小调整。

可以说比最初的原版还要符合他的口味，绝对百分百满意的梦中情人。

看上去一样、摸上去一样、记忆性格也都一样，凭什么说这个女子不是真的晏然？

李恒今天就是要来打碎高览近百年来已经濒临破碎的世界观，逼迫他做出选择，晏然也不过是用来逼迫他的道具罢了。

他做的新游戏需要一个合适的主角，高览现在这幅破绽重重的样子可不行。

“你刚刚说记忆星只是一个棺材，我则认为不是，在我眼中那根本就算不上是死亡。”

在几百年前，李恒曾经跟王凡天讨论过起源记忆库的问题。

那时候他说其他人都是些存在于生与死之间，会动会跑会思考的尸体。

这是相当悲观的看法，现在，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与其说人是会跑会动会思考的尸体，仿佛世间万物从未有过真正的生命，他现在的看法变得更乐观了一些。

他们当然是真实的生命，是真正活着的个体。

但与此同时，既然将人视作是真正活着的个体，那么有些本来被算作是“死”的东西，在李恒的眼中也有了生命。

“真实界的概念咱们都很清楚，我要和你探讨的问题也是这个，真实是什么？”

“在我成长的那个年代，随着网络和计算机的发展，人类进入后信息时代。”

“在信息时代，人类接受的大部分信息不再是来自人与人的近距离直接接触，而是隔着屏幕与网络，因此那时候人们口中常常会说虚拟和真实，以此区分网络世界与线下面对面的接触。”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虚拟和真实本质上是一种二元论的体现，两者是两个对立的概念。”

“就像物质与精神，生和死一样，二者性质完全不同，各自独立存在和发展。”

高览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突兀出现的晏然让他内心有些烦乱，不知该如何面对身旁这个与记忆中的爱人一般无二的美丽女子。

即使明知道她只是假的，只是被李恒刚刚捏出来，获得了晏然记忆的毫不相关的其他人，他也无法像是往常一样冷酷以待。

感受到旁边风华绝代的女子因为自己的话语而陷入了低落之中，高览的一对剑眉微微皱起，他难得地表现出了一些不耐烦的情绪。

“所以，你想说什么，虚拟的也是真实的？”

李恒此时打了个响指，明明是空无一物的宇宙真空，清脆的声音却同时在这对男女的耳边响起。

只是普普通通的响指声，但却让两人复杂混乱的心情都变得平静了一些。

“正解！”

“你这不是反应的很快嘛，看来晏然对你还是很有作用的，现在你那两个互相冲突的人格明显就协调了不少。”

“没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虚拟，凡是人类能够感知到的一切，它们都是真实的，这就是我要说的结论。”

随口回答的高览也是一愣，他没想到李恒竟然会给出这个回答。

心中的烦躁感略微消去，似乎就像是李恒说的那样，原本如同水火的两个对立意志在身旁的这个晏然出现之后有了些许融合的意味。

伸手握住身旁女子的纤手，高览依旧维持着冷酷的神情，薄唇微动地道：

“愿闻高见。”

虽然明知道身边的晏然是假的，但他依旧不愿意让这个和记忆中的妻子一模一样的女子露出如此悲伤低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