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突厥小王子围城之事，已经过去了半年。

小王子阿史那贺也已经被赫连珏关了几个月。

派去突厥索要赎金的使臣，早就出发了，突厥王庭那边却一直在推诿。

突厥可汗倒是想把儿子赎回来。

一来，这是亲生的，不是从草原上捡回来的。

对于这个小儿子，突厥可汗还是挺看重的。

否则，当初也不会派阿史那贺来试探大周朝。

二来，阿史那贺是王子啊，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突厥王庭。

如果任由他落在赫连珏手里，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最丢脸的还是王庭。

赫连珏可不是阿史那太后亲生的儿子，就算是亲生的，他姓赫连，不姓阿史那。

作为周朝的皇帝，就算母亲是突厥人，他也不会真的偏向突厥。

更不用说，这次阿史那贺是来找茬的。

若不是人家赫连珏棋高一着，兴许就要被阿史那贺俘获。

赫连珏未必会记恩，但一定会记仇。

赫连珏没有立刻杀掉阿史那贺祭旗，或是通过折辱、磋磨他等方式来泄愤，估计已经是看在阿史那太后的面子上了。

突厥可汗根本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赎人！

不过是用些黄金，并一些牛马，突厥可汗还是拿得出来的。

但，其他的儿子不答应啊。

突厥可汗不是只有阿史那贺一个儿子，王后、妃妾等给他生了十几个王子。

最年长的，已经快三十岁了。

他们有战功，有自己的部落、牛马，分别驻守一些地盘。

如果一个两个要“造反”，突厥可汗还不在乎。

可十几个儿子都闹了起来，他也要掂量掂量。

最近几个月，突厥王庭一直都很热闹。

王子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吵来吵去。

可汗想要小儿子，可又不能逼得年长的王子有借口谋逆，也是诸多迟疑。

阿史那贺的生母是可汗最宠爱的侧妃，她除了阿史那贺还给可汗生了一个女儿，单名一个“雪”字。

阿史那雪今年十六，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

正好到了出嫁的年纪。

原本阿史那太后就有跟突厥再联姻的想法。

只是那时先帝还活着，赫连珏呢，也还在岭南喂蚊子。

阿史那太后自己都不确定，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只是一个越王，突厥王庭肯定不重视。

偏巧，先帝自己飘了，搞出了汤泉宫变。

阿史那太后、萧太后等多方势力暗中推波助澜，最终让赫连珏登上了皇位。

在看到养子从天而降的那一刻，阿史那太后心中就有了野望。

阿史那贺的到来，更加坚定了阿史那太后的想法。

可惜——

阿史那贺失败了，非但没能逼得赫连珏就范，反而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如今为了赎人，突厥王庭闹了一场又一场。

阿史那贺的生母整日在突厥可汗面前抹眼泪，阿史那雪呢，也表示，为了能够救回哥哥，她愿意亲自前往大周朝。

突厥可汗听了女儿的话，再看看她年轻、明艳的模样，顿时有了主意。

大周朝已经统一了天下，几年前更是大败突厥。

如果先帝没有驾崩，他还能保持年轻时的英明果决，大周朝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帝国。

现实却是先帝死了，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小皇帝。

小皇帝还是阿史那家的女人养大的。

围城、不成功！

那联姻呢？

把公主嫁给小皇帝，不管是暗中渗透，还是加大与突厥的联姻，都对突厥有好处。

突厥可汗丝毫都不怀疑，若小皇帝坐稳了江山，将大周朝治理得繁荣、强大，对于突厥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再悲观些，小皇帝可能会效仿他的父皇，集中兵力来攻打他们突厥。

直到把他们赶到更深、更遥远的草原，甚至是荒漠。

那可不成！

他们目前的王庭就不错，水草丰美，气候宜人。

关键是距离周朝比较近，勇士们只需疾驰几日，就能摸到平城。

劫掠财货、女人，每年也不用太多，只需两次，就能让他们部落的日子过得更好。

“阿雪，你真的愿意去周朝？把你哥哥救回来？”

可汗有了主意，便认真地询问女儿。

阿史那雪轻轻颔首，眼底却带着执着，“愿意！父汗，若我去平城，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哥哥救回来！”

“……好！”

突厥可汗终于下定决心，派遣使臣，前往平城赎人。

……

半个月后，鸿胪寺就收到了突厥送来的照会——

突厥公主阿史那雪率领使团，不日将抵达平城。

“谁来了不重要，重要的赎金准备好了吗？”

赫连珏看完奏折，非常直白地问了一句。

鸿胪寺卿听到这话，忍不住额角抽啊抽。

他很想说：陛下，我们大周朝乃天朝上国，礼仪之邦。

咳咳，虽然周朝的前身是北朝，皇族也是鲜卑人。

但，过去的几十年里，北朝持续地进行汉化。

如今，从上到下，改汉姓、穿华服，读的书、说的雅言，都带着明显的汉化符号。

除了少数的旧勋贵，整个大周朝都把自己当成了天朝上邦。

朝臣们也大多以天朝子民而自居，并深以为傲。

而按照天朝上国的思想，大周就要大气。

对待周遭的小部落、藩属国，要讲究一个大国气度。

事实上，当初赫连珏抓了阿史那贺，还派人去草原索要赎金的行为，就很让朝臣们头疼——

一国之君，怎么能谈钱？

多、多么不雅，多么的小家子气？

这会儿，人家突厥真的派了使团，还把公主都送了来，足见人家的诚意。

圣人不说满意，居然还在计较那点儿赎金。

这、这——

“为什么不计较？阿史那贺围困京城，又是出动兵马，又是炸毁护城河，还有将士伤亡，这些不要钱？”

“每年调拨军饷粮饷的时候，户部就喊没钱没钱！那个时候，怎么不说‘谈钱不雅’了？”

“耗费了钱粮，损坏了城池，作为始作俑者，突厥王庭不该赔偿吗？”

“陛下大度，又看在永寿宫太后的面子上，没有索要赔偿，只是让他们缴纳少少的赎金，已经非常厚道了呢。”

“若是真的计较，阿史那贺和他的残兵在大周朝住了半年，食宿费是不是应该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