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远光灯，在拐过一个路口后，白成和叶薇已经可以看到斗山镇的路标了。

想着惨死的马三叔，已经小舒坦流着眼泪举办婚礼的样子，白成心中顿时有些凄然。

如果自己早回来几天，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但是，也许自己救活了马三叔，刘建华也就不会有命活下去，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乡亲们跪倒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救治他们的家人。

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之中有了注定。

将车稳稳地停在小舒坦家门外不远处，白成将车熄火，亲自为叶薇打开了车门。

马三叔的棺材已经不见了，想必是为了方便守灵，被小舒坦挪到院子里去了。

“我答应了小舒坦，陪他守灵，你怕吗？”白成搂着叶薇的香肩，道。

叶薇在昏暗的路灯下抬头看了白成一眼，立马神情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怕。”

“好，我们进去吧。”白成宽慰地笑了一下。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乡间小道上，叶薇虽然口中说不怕，但是在到了小舒坦家门口，看着地上散落的黄纸时，还是忍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环抱住白成的手臂。

白成脸上洋溢着笑容，拍了拍叶薇有些冰凉的小手。

两人并肩，一同走进了小舒坦的家中。

夜色已深，小舒坦家的院落里已经没有人来回走动了。

在客厅之内，几根硕大的白色蜡烛被点亮，映照着堂中央的那口棺材，棺材前头，是马三叔的遗像和一盏长命灯。

小舒坦消瘦的身影，此时披着麻布，直伶伶地跪在棺材前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白成和叶薇踏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松开叶薇的手，白成来到了小舒坦的身边，“嗵”地一声跪倒在地，拿起地上的一沓纸钱，点燃后均匀地撒在火盆里。

“三叔，一路走好！”白成连拜四下。

“成子哥，你来啦？”小舒坦仰着脸，笑了一下。

“哥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白成道，“回头给你嫂子安排个住的地方，我今晚陪你守夜。”

“好。俺让英子去安排，家里还有个偏房，一直没人住，俺让她打扫一下。”小舒坦满口应承下来。

叶薇赶紧摆手：“不用不用，白成在哪，我就在哪。”

白成听着，也没出声拒绝。

小舒坦的媳妇端来了几杯热茶，几人在棺材边上席地而坐。

“你有什么打算？”坐定后，白成看向小舒坦，开口道。

小舒坦仰面朝天，怔了一会：“还能怎么办，爹没了，家里也就没了收入，俺打算带着媳妇，去大城市碰碰运气。”

白成“嗯”了一句，道：“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你要是觉得可行，你就跟我走。”

“什么事情？”小舒坦眉毛一扬，顿时来了精神。

白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棺材和马三叔那张苍老的遗像，叹了口气：“就在今天早上，我已经找到了治疗尘肺病的办法，并且成功救活了一个病人的命。我很懊悔，如果我早一步回来，也许三叔就不会死了。”

“什么？”小舒坦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成子哥，你说你治好了尘肺病？”

“是的。”白成表情严肃地点头，“那个病人叫刘建华，尘肺病三期，住在祈县县立医院。”

“建华叔？”小舒坦身子一动，站了起来，满脸的惊诧。

“怎么？你认识他？”

“怎么可能不认识！”小舒坦神情激动，“他跟俺爹是同一批进到矿上打工的，也是同时发现自己得病的！”

“他的病，你真给瞧好了？”小舒坦继续道。

“是！”白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所以，我十分懊悔，如果我早回来几天，三叔肯定能活。”

看着白成脸上认真的表情，小舒坦明白，白成并没有骗他。

小舒坦的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碰触到，挣扎了半晌后，才叹息道：“病治好了，就叫病……病治不好，那是命。成子哥，俺不怨你。”

“我知道你不会怨我。”白成喝了口茶，“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为那些活着的尘肺病人做点事情。”

“做什么事？成子哥，你尽管说。”小舒坦重新坐了下来，擦拭了一下眼角溢出的点滴泪水。

看着小舒坦坚韧的神情，白成心中不由动容：“我想把所有尘肺病人转移到江都市去，我想让你全程参与到病人的护送环节里去。”

“送到江都市？”小舒坦的脸上充满震惊。

“是的，江都市第一人民医院，三级甲等医院，在整个华夏国都享有盛誉，把病人安排到那里去，他们会很快好转的。”

白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小舒坦脸上犹豫的神色。

“我知道，也许这样对你来说很残忍……”

“不！成子哥。我去！”小舒坦低着头，突然打断了白成的话。

“你决定好了？”白成起身，看向小舒坦。

“决定好了！等俺爹明天下葬之后，俺就跟你走。”

“好！”白成拍了拍小舒坦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夜深人静，很快，整个斗山镇都宁静了下来。

小舒坦的妻子弄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几人就围坐在马三叔的棺材边上，支起了桌子，喝了点北方特有的烧刀子酒，吃着最正宗的北方土炖菜。

“成子哥，你把那些得了肺病的老乡都送到江都去，费用怎么办啊？”在马三叔的遗像前洒了满满的一杯酒，用以祭奠亡魂，小舒坦道。

“费用？会用人出的。”白成一仰脖，将被子里的高度酒一饮而尽，满面红光道。

“谁？不会是你吧？”小舒坦疑惑。

白成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李啸虎。”

“谁？”小舒坦一听到李啸虎的名字，立马尖声叫嚷了起来，“那个……那个王八蛋？”

“就是他。”白成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会出钱？当初俺爹病重的时候，他派手下的打手过来丢了一千块钱，就再也没影了，他会舍得给乡亲们看病？”小舒坦尖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