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奶奶循着声从树林里走出来，身上背着一个篓子。

“是大妞啊。”刘奶奶看了一下认出秦大姐。

“刘奶奶，求您快去看看吧，我娘晕倒了。”秦大姐顾不得休息，提一口气又上前帮刘奶奶提着篓子，一手搀着她下山。

“大妞，你娘之前有啥症状么？是怎么晕的？”刘奶奶简直是被秦大姐拖着走的，山路多崎岖，还有灌木丛，不好走。

“我娘……我娘听到了一点不好的东西，估计是受刺激了。”秦大姐后悔莫及，她不该和妹妹说的，明知道家里有人，难免会被听到。

刘奶奶不再问，秦家的事她听儿子回来说过。秦家老娘她们都是一个年纪过来的人，那人最重规矩不过，但愿她能撑住。

“大妞，我要先回去拿点东西。”到了山下，刘奶奶说道。

秦大姐一咬牙蹲下身子，“我背您快点。”

刘奶奶叹口气爬上她背去，这孩子腿都发抖了，却不好推辞。

所幸秦大姐顾忌老人身体，虽然腿发抖，还是咬着牙凭着毅力安全的把刘奶奶背到了秦家老宅。

这一来一回的耽误了大半个小时，秦大姐差点不敢进门，生怕秦老娘已经……

刘奶奶提着小布包先一步进去，听得人声从屋后传来。

只见秦老娘躺在地上，秦二姐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她，秦三哥和春梅手足无措的在一旁急的哇哇哭。

“你们没有动她吧，二妞。”刘奶奶拍了拍秦二姐肩膀。

“呜呜，刘奶奶……快救我娘……”，秦二姐摇摇头，让出位置。

刘奶奶掀开秦老娘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抓起手腕把脉。

秦大姐和二姐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奶奶的举动，祈求着老天保佑秦老娘平安。

许久，刘奶奶摇摇头，“你们去找村长打电话通知他们几兄弟尽快赶回来吧！我最多帮她拖到今天晚上。”

刘奶奶这话如惊雷炸开在秦家姐妹的脑海，这是什么意思？

秦大姐抖着嘴唇问道，“刘奶奶，您是说……？”

刘奶奶指着秦三哥做了个抱的姿势，“赶紧抱你娘去床上躺着，安排人回来，别耽误了。到时候你兄弟几个见不到最后一面，不得怨你们姐俩？”

秦二姐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腿没一点力气，还是春梅把她扶起来。她一看是春梅，甩开搀扶的手，自己跌跌撞撞的跟着去了秦老娘房间。

听不到的春梅不懂秦二姐为什么瞪她，她跟在后面，心中担心婆婆却不至于慌张，还不知道秦老娘病情危急。

秦三哥抱着老娘放到床上，刘奶奶拿出银针消了毒，扎在秦老娘身上。

“你这是何苦，儿孙自有儿孙福，想开点多好，好强了一辈子也没放过自己。”刘奶奶一边施针一边絮叨着。

床上躺着的秦老娘面若金纸，进气多出气少，气若游丝。

秦三哥无措的看着老娘躺在床上，人中上插着银针，还有手上，腿上，最后还有头顶……这一切让他害怕，还有姐妹们的反应。

尽人事听天命！刘奶奶坐在床边微微喘气，头顶大穴轻易马虎不得，今天也是情势所逼。

“刘奶奶，我娘她……真的不行了吗？”秦大姐还不死心的问。

“大妞，你怎么还没去，你娘时间不多，你赶紧吧！”刘奶奶摇摇头，秦家这些孩子遇到事情就没个章法，也就秦越得了老娘的真传。

“大姐，走，你去村长家，我去湖边叫爹回来。”秦二姐听得刘奶奶的话，咬咬牙强撑着崩溃的情绪。

留下的春梅轻轻拉着刘奶奶衣服，用手势问着：我娘怎么了？

刘奶奶不忍心的摇摇头，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表达着无比清楚的三个字：不行了。

得到准确回复的秦三哥和春梅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却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道做什么。

秦三哥趴在床边踏板上，手握着秦老娘的手臂摩挲着，嘴里含含糊糊：“啊啊……”。

哑巴不得要领的发音，似乎在叫着秦老娘醒来，声音时而控制不住的高亢，像金属划过的刺耳，却无人在乎。

秦家姐妹分头行动，去通知回岳家的兄弟速速回家。

老村长听到秦老娘病危的事，赶紧出门帮忙找了几个有自行车的人家借了车子，安排认识路的人帮忙跑腿报信。

关键时刻谁都有困难，这年头热心肠的人还是居多的，一家家去问去请却也颇费了一些时间。

老村长自己则跟着秦大姐去了老宅，如果有个万一，他还要指导他们装裹老人。

秦二姐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着秦老爷子，“爹……爹你在哪里？”

空气顺着喉管呛进肺里，火辣辣的痛，却不及秦二姐后悔的痛。她没听大姐的话，一个劲的打听王春梅的事，这才让娘受了刺激。

她是罪人，眼泪糊了一脸，却赎不清她的罪孽。她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兄弟们，去面对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老娘呢。

“二妞，你干嘛？”秦老爷子提着渔网走过来，嫌弃的看着哭的涕泪横流的闺女，这样子忒难看了。

“爹……娘她……她快不行了……。”秦二姐捂着脸，嘴里溢出破碎的句子。

“小兔崽子，你咒你娘呢！早上出门还好好的。”秦老爷子表示不相信，这不符合常理。

秦老爷子手里的渔网一扔，顾不得这些累赘的东西了，他的老伴真的不行了吗？

没跑出两步，秦老爷子脚下一滑，一只脚踩到了田里边满脚泥。他干脆甩掉那只草鞋，一路往家里跑去。

秦二姐失了力气一般慢慢拖着渔网跟在后面，她有些害怕，不敢面对犯下的错，可是这回再没有娘安慰她了，没人会说：二妞还小，以后慢慢学。

有些错误不可弥补，且没有机会重来了。

村里有人得了信，比如给秦大姐指路的大娘，就上门看过了秦老娘。

还有些闻讯而来的村民们被刘奶奶拦在了外面，病人神志衰竭，需要休息。

秦老爷子高一脚低一脚的跑回来时，迎接他的是众人同情遗憾的目光，再到屋里见到似乎无声无息的秦老娘，他都有点站不稳了。

“老秦，你可要稳住，孩子们还没回来呢？咱们这个年纪也都有准备了。”刘奶奶见状插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