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某块金晃晃的物体砸在老者头顶之时，所有人都住了手，静静聆听所期待的声响。

咔嚓！

老者脑袋深深内陷，闷声倒地，金砖呼啸着回旋，恢复玄钢的本色回到金老五的手中。

拜臻老八所赐，这块金砖未激活时，仅重约十斤，激活第一次呈白色，重约三千斤，激活第二次呈银色，重约八千斤，激活第三次呈金色，重约一万六千斤。

他怔怔望着脑勺被开瓢的老者，怪叫道，“他还没死，老骨头硬得很，赶紧打！”

众人心慌，冒着电弧的一拳砸来，周文川闷哼一声，彻底昏迷过去。

精通阵法的“老八”飞身弯腰，接连施展数百次手段，将老者丹田完完全全封死，早就听老三讲，这老不死的老贼会自爆丹田拼命的……

就这样，这位距离金丹大道只差一线的筑基期修士被一群不按章法出牌的“二愣子”三下五除二搞成了半残废道躯。

谢正煜双股战战，当他看清“黑铁塔”的尊容之时，心里那道防线彻底松弛，瘫软卧倒在地。

“兄弟对不住了，晚来两年而已嘛。”

找块破布擦拭拳头上的血渍，花跃戎回头商量着说，“要么咱们搜这老家伙的魂，先弄清楚杨长老怎么死的，你们谁会搜魂？”

话音刚落，金老五先知先觉地扭头看一下姬老二的反应，果然，只见他小手一勾，两道似电青芒飞逝，恣意切割，血水四溅中......

小剑出手，不留活口！

伊蒹葭睁大了单纯的双眼，强迫自己看下去……

澹台臻扭头别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黑寄语姬师兄婉言转达某种态度，这道瘦弱身影似乎也走进了她的心......

受到严重惊吓，谢正煜翻了白眼昏死过去。

易水寒暗暗后悔出手晚了，再有下次，势必要比老二做得要果断。

“老三别逼逼，给大家五息时间打扫战场，速度要快。”

小手再勾，两柄血迹斑斑的星寒刀拽着储物袋回旋袖中，现如今有八妹扫尾，处理善后事宜，他仅仅出手即可。

...

...

人的心情往往会因收获的到来而变得舒畅，然而，穆清歌的情绪一点都不高涨，相反还很失落。

近期，药王城黑市受到一股莫名势力的冲击，四品大类灵丹的售价降低了约一成。

都是一群目光短浅的家伙，药王城每日进出银莲境真人上千，药王宗银莲境弟子三千余位，所耗的资源将会是一组天文数字，然而这才杀入万余枚灵丹，就弄得人心惶惶，大有抛售手头存货的意味。

话虽这么说，穆清歌即没有囤积居奇的能力，更需要大量的灵石做周转，所以他也快速寄售出全部的四品大类灵丹，粗粗一算，账面平进平出，白白忙碌一场。

灵石入账，接下来就有了机会，距离药王宗下批灵物收割季节尚差三年光景，每每材料青黄不接之时，便是各方势力囤货拉升之际。

穆清歌倾其所有收购大约三亿四千万灵石的材料，能否赚一笔不菲的利润，那位李姓道友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所以，这几日他就这么一直守在柜台后方，表面看似平静，呼吸间隙比往常频率快了不少，神识偶尔轻拂喧嚣的大街，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个小玩笑，李道友却杳无音讯。

突然，他微微抬头，大手在虚空猛地一捞，便见手指间黄芒闪烁，只有百里传音符箓才会发出如此的光泽。

肯定是他！

双指轻轻一搓，就听，“城东一品天下，速来。”

丝毫没有犹豫，穆清歌掀开通道隔板，随手招来接引弟子，匆匆交代几句后转身走出凤阳阁。

兴许站得过久，又被忽如其来的传音刺激到某根神经，行不几步，双腿居然有些发飘。

他苦笑着摇头，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样子，或许这便是丹道大师疑神疑鬼的臭脾气吧。

迎面走来一位黑袍客，穆清歌并未在意这种刻意藏匿真实面目的修士，眼看着擦肩而过，突听对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又觉口渴了。”

听清口音，穆清歌差点惊呼出声，又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家伙，万万不可与其树敌，否则将会是一场噩梦。

“道友好手段，穆某佩服！”

言毕，一扫阴霾情绪，转身带路，双腿也觉得格外有力。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阁楼内，带眼望见去而复回的穆师叔，接引弟子微微一愣，就听师叔低声吩咐道，“今日打烊，来求材料者一概不接。”

......

二人对坐，已无上次那种相互提防的拘束，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彼此均能遵从，气氛变得妙不可言了。

“李道友好魄力，一己之能搅乱黑市，在下佩服，佩服！”

“穆兄谬赞，哪里是一己之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窝子兄弟嗷嗷待哺，咱们闲话少说，不如货款两清？”

李富贵确实想很快离开药王城，他受够了躲在洞府内无休止的炼丹日子，已经安排出三家风味独特的小吃馆，美滋滋犒劳一下肠胃，调整好心态后准备冲击开光境瓶颈。

“那真是求之不得了，上次一别，穆某殚精竭力网罗各类材料，得益于几位同门师兄帮衬，意外多收得了四千万，若道友有意的话，还是老价格便宜与你。”

一口气说完，穆清歌静静望着黑袍客，心里莫名期待。

“哦？多了四千万的材料......”

见对方沉吟，穆清歌的心猛一沉，材料并不愁卖，四品大类灵丹眼看见涨，能以高于成本两成半的价格回收，一进一出，四千万便成了六千万。

“既然道友为难，就当穆某没提及此事。”

语气淡淡间，不无失望之意。

黑袍客酝酿片刻情绪，似乎在做很大的抉择，末了笑道，“咱们上次就说定了的，益于修行的四品大类灵丹的确只够三亿灵石，斗胆问一句，药王宗应该不缺添补寿元的灵丹吧，穆兄有兜售小还丹的渠道吗？”

听到小还丹三个字，穆清歌心弦好似被无形的手猛地拨动，眼神中一丝惊诧。

“你有！”

他沉声问道。

“的确有，不多，仅有一枚。”

对方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或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乎实话实说的样子。

补充寿元的灵丹种类不少，常见的便是回春丹、补春丹之类，一生中只能服用三次，增加的寿元少之又少，再往上一个品阶就是小还丹，一生也是能服用三次，第一次增加六十年寿元，第二次减半，只有三十年，第三次则是五到十年不等。

炼制小还丹的材料门类繁多，手法独特，最为稀奇的则是灵龟精血，药王宗善此丹者并不多见。

若有三枚小还丹，那些缺寿元的修士必然趋之若鹜争抢，卖到一亿灵石也不为过，只有一枚的话......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很难寻到，穆清歌也算是豪爽之人，刹那犹豫，正色道，“听闻小还丹价值三千万灵石，穆某不才，愿用四千万求得一枚，李道友能否看到多出的千万灵石份上，三年之后再蹬我凤阳阁，届时咱们一醉方休！”

同这家伙做买卖赚得太少，李富贵很不想允诺下来，却被他真诚所动，还是轻轻点点头。

“这真是太好了！”

穆清歌喜出望外，笑道，“穆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倘若道友下次参加丹府丹道大赛，能否在推荐人处填上穆清歌三个字？”

“哈哈哈，李某一生淡泊名利，丹部那一套做法漏洞百出，丹道之极并非外丹，道家内丹修炼才是根本，外力可以借助，一切全倚仗外功的话，三千年来又有几人能飞升真仙。”

此子狂妄，竟敢数落丹部，还颇有微词，穆清歌心头震惊，细细品味，又觉得说得实情，再一品味，心想说得简单，不借助外丹冲击瓶颈，又何来的内外兼修？

见其双目迷离，渐失方向，李富贵于心不忍，低声道，“世间本无仙，修真修的是万事万物背后的规律，了解规律是一回事，能否掌握又是一回事，内丹并非仅指丹田，我喜之时，万物随之我欣喜，我怒之时，时空为止一窘，我悲则天地怆然失色，我哀山河顿失原本色彩，言出法随，我便是这天、这地、这万事万物，心之所想，意随心动，创世灭世，流光溯源，信手拈来。”

李富贵告诫别人，自己双目中却越来越明亮，原来看不透的东西好似层层剥笋衣，从雾里看花的朦胧中愈发真实。

当年老爹和南宫秀行“问道峰”论道，似乎也是这个观点，那时听不懂，如今看得更透彻了。

怔怔望着黑袍客，穆清歌好似茶馆一过客，偶听说书先生一番骇俗谈论，新颖、独到、妄语，想法石破天惊，他又能说些什么，又能做出怎样的反驳。

或许，道不同不相为谋，亦或许，一时无法理解罢了……

心头有了疑问，就像在沃土中播下一粒种子，只待有朝一日寻到属于自己的道，这粒种子便是发芽生长之时。

站起，躬身，深深施了一礼。

“清歌愿结交道友为知己，更妄想聆听教诲！可否赏些薄面，咱们这就去一品天下开怀畅饮？”

淡淡望着穆清歌，李富贵陷入沉思。

他不是小贱和老黑，乃老子一手带大。

更不是孝比天大的闷骚，阴冷粗暴的死人脸，愧一份情的铁公鸡，心思单纯的蒹葭师叔，朦胧三分的澹台臻。

他只是一个叫穆清歌的家伙。

“免了吧，三年后我还会来，咱们再一醉方休，岂不更好。”

闻言，穆清歌忍不住失望，抬头哂笑，却将这份落魄深深藏在心中。

“也好，届时穆某定当洗尘焚香，恭候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