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迪的风景怎么样？”

许为初端着一杯香槟酒走到角落，和唐枫碰了一下，后者如往常一般笑着，“还好，你跟我说的那块心形的礁石我去看了，上面没有你说的字了。”

“是吗？”许为初眉梢一扬，心底了然，“我看的那块石头去年就被人挖走了，还上了热搜，你跟我看的不是同一块，当然没有字。”

唐枫面容一僵，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许为初，“你就不能善良点吗？”

看破不说破不懂吗？

许为初装糊涂，“我挺善良的啊，怎么了？”

得，这两大眼睛忽闪地一眨，像是他欺负了许为初一样，唐枫甘拜下风，这种段位不是他能企及的。

“不怎么，我自认倒霉。”举杯和许为初碰了一下，唐枫便不再言语，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灌了个酒饱。

婚礼仪式就快开始了，处处精心装点过的花园，一看就是盛星逐的手笔。

唐枫喝酒不上脸，眼神却越来越朦胧。

“老许……”

“嗯。”

唐枫看着满园的香槟玫瑰，低低地问：“香槟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啊？”

许为初的视线也落在花球上，但他没有回答。

对于花，唐枫的研究比他深，这一句不是问他，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唐枫没听见回应，轻笑了一声说：“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一只迷失了航线的船……”

我才是那只迷航的船，曾遇见星光替我驱散迷雾，我却无路可退地，自愿深陷其中。

现在，我的星光等不到回应，要去照亮别人了，留给他的最后的答案，是不后悔。

唐枫难以抑制的心痛，似有五六把钝刀交替割在心上，他一只手死死按着桌面，撑在桌子上才不至于捂着心口倒下。

那样太狼狈了，他不能。

他要站的笔挺，亲眼看着他的星星，一步一步走向另一种人生——没有他的人生。

他给不了的，另一个人会双手捧上，他的星星……不，不是他的星星，星星是属于自己的。

星星是属于自己的，从来不属于他。

江一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这里，端着一杯醒酒的茶。

“把茶喝了，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婚礼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

唐枫缓缓抬眼，江一诺清冷严肃地看着他，让他清醒了不少。

沉默地接过茶盏，入口的一瞬间，熟悉的味道侵袭了味蕾，逼下了唐枫一直未落的泪水。

没有迟疑地一饮而尽，把茶盏随意的放在桌面上，唐枫飞快地转身离去，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句谢谢。

江一诺和许为初对视一眼，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无可奈何。

–

唐枫近乎慌忙地跑进了洗手间，自来水一捧接一捧地扑在脸上，这样重复了两三次，他才终于冷静下来。

一只纤长的手从唐枫身侧递来一张纸巾，那人的声音温和而磁性，说话不紧不慢，很有自己的特点，“擦擦吧，一会儿还要见人。”

唐枫没有转头去看，已经知道身侧站的是谁，他沉默地接过纸巾，一股脑的糊在了脸上。

随意地擦掉脸上的水珠，唐枫缓了缓，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转身面对那人，“谢了，大哥。”

唐羡之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中划过一丝困惑，一晃就消失了，他拍了拍唐枫的肩，说：“异地而处，我可能比你更狼狈，甚至连到场的勇气也没有，你比我勇敢。”

虽然洗手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地点，不过能让兄弟两个聚在一起的机会太少了，有些话，在当下说是最好的。

唐羡之说：“阿枫，今天你来我很开心。这些年，父亲母亲如何对待你的，我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你心有芥蒂。”

“以我的立场，既没有办法为父母辩解，也没有资格来安慰你，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唐羡之的神色无比认真，他直视着唐枫的双眼，一言一句言辞恳切，唐枫直觉他想说的不止表面，但又猜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所以唐枫只是沉默地听着，轻轻颔首。

唐羡之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又说：“阿枫，我出于对你的愧疚，帮你和星逐隐瞒了你们的恋情，父母对此并不知情，我也希望，他们永远也不要有知情的机会，你能明白吗？”

唐枫呼吸一窒，垂眸，强笑着点头，强烈的难堪席卷心头，唐枫握紧了身侧的拳，“我明白你的意思。”

唐羡之最后拍了一下唐枫的肩，准备回到现场，被唐枫叫住了。

“我订了今晚的机票，”唐枫说，“去曼迪待一段时间，可能是半年，也可能是几个月，之后的目的地还没想好，几年之内都不会回来了。”

“在怀城的工作我已经辞了，准备去当自由摄影师。”唐枫转过身，笑容如往常一般没心没肺，“什么时候侄子侄女出生了，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回来给他们拍照片。”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唐羡之没想到唐枫会这样干脆地离开，但于他而言，没有坏处。

唐羡之淡淡颔首，“可惜今晚情况特殊，我不能去送你了。”

“理解。但还有件事，”唐枫正色道，“我从来没有冒犯她。”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这句话唐枫放在心里，写在眼里，没有说出来。

他向来把分寸把握的极好，唯一一次出格，也已经成为了过去。

没有等怔愣的唐羡之回神，唐枫先一步与他擦肩，回到了婚礼现场。

唐羡之站在原地，垂眸片刻，突然笑了。

他终于释然，疑惑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看重星逐的，从来不止他一人，而他原以为的自私自利，也只是他未窥全貌的臆断罢了。

现在看来，他这个弟弟，远比他以为的更加通透、潇洒。

这样，他恐怕永远无法超越唐枫在星逐心中的地位了。

但那又如何呢？

唐羡之站在洗手池前将手洗净，用纸巾擦干净，把纸扔进娄里。

抬眸直面镜中的自己，唐羡之一寸一寸地将笑容扬起，回到婚礼现场，又是人人羡之的唐家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