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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 分类:古言 | 字数:30.4万

第91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2)

书名:又是一年秋风渡 作者:锦与寻 字数:2122 更新时间:2025-02-04 02:10:51

上海,租界。

这里与金陵的深沉不同,它是一个招摇的花花世界。

大街上的商铺鳞次栉比,四处可见彩色的广告。商铺里面卖的是花式繁多的衣料,高等香水和化妆品,时兴的日用百货,款式多变的金银珠宝。商铺之间夹杂着小卖部、饮食室等供人短暂歇息的场所。还有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像形态大变的哈哈镜、古怪味道的可口可乐……穷奢极侈,眼花缭乱。

逛得饿了过几条街就有风味多样的吃食小店,外国的奶油蛋糕、乳酪面包、各式甜点、披萨,本国的茶叶蛋、面条饺子、灌汤包点、火锅、小吃……各式菜系应有尽有,百食俱备。

一踏进娱乐世界,便能教人流连忘返,忘却所有烦恼。看不尽的大大小小的表演,有西方的电影、魔术、歌舞剧,传统一点的诸如京剧、昆剧、越剧、京韵大鼓、说书、相声、皮影戏、木偶戏等等数不数胜。更有热情澎湃的歌舞表演,妩媚妖娆的舞女,歌喉甜润的歌女……

花花世界迷人眼,稍有不慎便乱了心。

仙世界便是这样一座迷人眼的娱乐世界。缀满绢花的大彩牌上闪烁着“仙世界”几个大字,远远的就能望见。

今晚是上海名旦方致良的场子,大大小小的表演都得给他让位。台下席位爆满,更有抢不到票,不顾身份站着看戏的观众。

这是方致良的最后一场戏,演完这场他便封箱不演了。

唱的是《霸王别姬》,虞姬是真虞姬,霸王却是假霸王。他不禁怀念起和林小鹤同台的日子,只有林小鹤的嗓子和身段才配得上他的虞姬。

最后一场戏虽唱得遗憾不已,但总算是唱完了。

他到后台卸妆出来,穿一件紫貂皮衣,梳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眼睛清冷如烟,既热情又敷衍,若即若离,不似唱戏时眼含千万种风情,教人捉摸不透。

戏迷们早已等候在外面,方致良走上前与他们一一握手,彬彬有礼。不仅是对他们,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只限于“礼”,不跌份,也不亲近。不做恶人,也不做老好人。小事帮一帮乐得讨个名声,大事来了便作壁上观,唯恐殃及自身。

这是他在上海滩的生存之道,否则如何能红这么多年?

有记者采访问:“方先生,您为何不唱戏了?今后还打算留在上海吗?”

方致良微微一笑,敷衍着:“当然会一直留在上海。不唱戏,是因为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今后我会转到幕后从事电影行业,还望各位能多多支持。”

他不甘心做一个人前卖艺的戏子,现在上海滩正是电影的天下,他要抓住机会,做人上人。

底下的戏迷露出遗憾的神色,纷纷嚷道:“方先生,不论您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

镁光灯对方致良闪了又闪,明日他要转战电影界的事情就会经由报纸和戏迷之口,传遍整个上海。

方致良由保镖护送着走出仙世界,突然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女子带着一个小孩冲了过来。保镖及时地拦住他们,挡在外面。

方致良视线都不曾偏移,目中无人地大步向前走。

忽闻那女子喊道:“方致良,你可还记得林小鹤?”

林小鹤当初与方致良同在上海,一个唱花旦一个唱武生,是一对绝世的好搭档,说方致良必提林小鹤,上海无人不知晓。他不禁冷笑,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那女子又道:“你可知泠儿?”

当初林小鹤写信给他借钱,为的就是凤仙阁的泠儿,他怎会不知?方致良回过头来,问道:“林小鹤怎么了?”

“他无事。”

方致良打量着她,浑身脏臭——没钱,带着小孩——麻烦。无论她所来为何,这种又费劲又麻烦,不知要帮到什么时候才是头的事情,他可不会做。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多记者和戏迷面前,他也不能跌了份,于是微微一笑:“很感谢你告诉我林小鹤的消息。”

说罢大步转身离去,唯恐这个麻烦又跟来。

女子低头看着身旁眼神呆滞的孩子,咬了咬牙,大喊:“你要丢下我们的孩子不管吗?”

方致良一僵,他何时有了孩子?这女人为了攀上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镁光灯纷纷对着两个主人公一顿狂闪,记者们沸腾了,这可是大新闻!戏迷们悲痛惋惜,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向那女子投去嫉恨的目光。

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狼狈地抱紧小孩,慌张失措。

方致良走向她,质问:“我都不认识你,怎会和你有孩子!你莫要信口胡诌,污了我的名声!”

岂料那小孩上前拉了他的手,脆生生唤道:“爹爹。”

刹时百口莫辩。

这个帽子是扣严实了,不得不将“老婆孩子”领回家。

方致良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半晌,朝坐在沙发上的母子道:“我认识你们吗?你们是谁啊?简直恬不知耻!”

“我叫惊鹊,是杨素蝶的徒弟。”惊鹊抬眸看他,一张清丽的瓜子脸毫无血色。

她和余可岑已经在上海街头流落三天了,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余可岑受了风寒,浑身滚烫高烧不退,连杯水都讨不到。再这样烧个几天,一个伶俐的孩子只怕要变成傻子。这是素蝶精心挑选的好苗子,是继承杨家衣钵的传人,他可不能变成傻子!

于是便有了余可岑假认父亲的一幕。

方致良一怔:“杨素蝶那脾性竟然会收徒?”又回过神来,“你快去和记者们说清楚,你和我没有关系!硬塞给我这么大一个儿子,是要断我前程么!”

说着过来要撵他们走,及至触到他们的手才发觉一个烫如火,一个冷如冰。一时不忍,看着余可岑道:“他发烧多久了?”

“三天了。”

“可别烧坏了脑子!”方致良急忙去打电话:“喂?快去接梁医生过来,这里有个孩子高烧三天不退。”

挂上电话回头一看,惊鹊晕倒在了沙发上。

是甩不掉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