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老头正对着一碟花生米下酒，猛听得钟响，当时就吓掉了酒杯，慌不迭地跑到钟塔之下，大叫着谁呀！

“咚咚咚……”

吕延无休止地敲着丧钟。

百姓们本就没睡，纷纷向衙门涌来，先到的人已经指着钟塔叫嚣起来。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分裂人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浑身抖动得都有了虚影，很快就被人发现了，潜伏的捕手立刻出动了，捕仙网从天而降，分裂人竟无还手之力。

“咚咚咚……”

吕延还在不知疲倦地敲着。

人们站在楼下纷纷痛骂吕延，衙门开了锅，县太爷都赶来了。

城外，一只乌黑的铁鸟在龙飞扬上空盘旋，发出了警告，“速速离去，凡人领土不容侵犯！否则后果自负！”

龙飞扬本来不屑，想一刀斩了铁鸟，突然心生警惕之意，铁鸟竟含有一种陌生的力量，这是一种连天劫中都不曾有的原力，料想仙界也不会有，他警惕的是这力量竟有原始之意。

他自信能打败这只铁鸟，可这仅仅是一个小城呀，人间有多少铁鸟？他不敢想。原来凡人已经如此强大，他们独辟蹊径，却已遥遥领先。一股挫败之意由然心生。

龙飞扬走了，吕延却被一顿棍棒打得满头的包，人们都相信他又是在发疯，衙门虽然抓了分裂人，但也不会对公众澄清，总之都当做了闹剧。

吕延鼻青脸肿地回了城隍庙。

众人本来在等他，见他回来反而不理睬他，喝酒寒暄起来，气氛还不错。

天吝满嘴流油地啃着猪肘子，问专诸：“是龙飞扬，你不出去弄他，不够朋友了吧？”

专诸只喝酒，“没办法，我父亲不让我动他。”

天吝又问力巴，“你们也不出手？”

力巴擦着头上的汗，“那人修的是天煞，不修三花，我们拿他没办法。”

白癜风反问天吝，“你怎么不出手？”

“我只会偷，他是天煞孤星，满身不祥，我不想碰他。”

每个人都有不出手的理由。

这一夜，狐朋狗友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无人搭理吕延，后来连龙五都加入了酒局，本来木讷的他喝着喝着也开始多言，脸上有了亢奋的光，太久没能这样洒脱了。

吕延在旁边破床上躺了一宿，也没人问他渴不渴饿不饿，头上的包疼不疼。

天亮了，连余数的脸都喝得红扑扑的，乱二更像个大姑娘。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天吝提出该杯中酒。

余数来到床跟前，推了推半睡半醒的吕延，“姐姐那封信能给我吗？我想姐姐了。”

吕延心中一痛，有些颤抖地从怀中取出那封信，递给了余数。

余数接过信，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走了。

专诸临走时还是那个问题，“东方不败又没死，为何要立她的坟？”

吕延只说了三个字，还魂尸。

早春，乍暖还寒，地面虽已开化，其实还很硬。

吕延迫不及待地忙活起来，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洛阳铲，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出门，天擦黑才回来，除了一把铲子和满身土，也没见他有何所获。

有人问他挖什么，他就说：

“人心里有鬼，我要把它挖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有人越琢磨越不对劲，明明挖土非说挖人心里的鬼，莫不是挖人掘墓了？

所谓智子疑邻，众人越想越像，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讳了。

消息不胫而走，人们都跑到了自家坟地，发现无事才松了一口气，要不非得撕了吕延。

不过还是不放心，人们明里暗里地盯着吕延，可是疯子最是神出鬼没，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天黑时又满身土回来了。

又过了些日子，也没见谁家的坟让人刨了，人们也就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一天晚上，吕延踢醒了龙五，“跟我走。”

七拐八拐地走进一片树林里，吕延指着地，“挖开！”

龙五几铲子下去就碰着硬梆梆的东西，原来是一桶黄澄澄的金子！

吕延好像清醒了，“我有心事未了，早晚要离开，走之前我想收你为徒，传你读心术。”

“读心术！”龙五心中惊涛骇浪，伊人曾告诉他读心术的神奇，实乃顶尖秘术。

“给你五十年的时间，暗中掌握全城的生意。能做到的话，我把一生所学传你。”

有了第一桶金，龙五盘下了一间药铺，慢慢开始了大业。

修真者和凡人相比还剩下什么？尤其像龙五这种五藏气海被封的人，所剩的只有绵长的寿命和充沛的精力了。

不过就是这一点点的优势成就了吕延，就像蚂蚁啃大象，事情成了。

三十年之后，吕延在饥寒交迫中“死”了。他的死还惊动了不少人，虽然是疯子，虽然做过荒诞不经的事，但他的善行更多。人就是如此，有时觉得疯子比亲人还亲。

吕延被火葬了，化成了灰。当然真的吕延早已隐身了，藏在龙五的地下城。

五十年后，龙五已成了龙半城。

城中所有的店铺、作坊都成了龙五的，包括赌坊和妓院。当然龙五早已隐于幕后了，从不参与打理。

银钩赌坊已经成了金钩赌坊，老王都死了十几年了，现在的老大是金不换，而真正的幕后金主是张三。

怡红楼现在叫怡红苑，台前的老板叫金镶玉，幕后的老大叫李四。

大染坊原来就是个小作坊，经过连年的竞争和吞并，如今垄断了小城的布坊生意，老板叫陈寿亭，背后的金主是王二麻子。

龙五就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满城的老板都是牵线木偶。

龙五从不掺乎官场的事，民不与官斗，衙门看上了大染坊，想廉价抢夺，龙五便给了。然后随便动了动手指头，抬高上游原料价格，压低了下游采购价格，又高价挖走染坊里几个实心用事之人，两年后官办染坊就难以为继了，又廉价卖给了龙五。

期间历经一次战火洗礼，小城不但没有衰败，还扩张了一倍，龙五的产业也扩大了一倍。

地下已经被挖得四通八达，通往个个隐秘的角落，龙五是地下城的王。

又过了十年，疯子的传说早已被人遗忘，当初还认识疯子的人也差不多死绝了，吕延又冒了出来，还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