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慢慢醒过来，脑子也清醒了，噪音也不再有，“老师，对不起，可我控制不住。”

青空也暂时清醒了，“不是你的错，我的魔化越来越严重。”

“真的会变成厉鬼自焚吗？”

“我还能坚持。”

他爬起来重新上路，步履更加蹒跚。

出了一个空门，又奔往下一个空门。争吵依旧常常发生。

青空正在小黑屋前坐着，面前却出现了一本书。打开书，上面写着：

在遇到老师之前，我的人生是这样的。我爱围棋，但我的身体不能承受，我的爷爷很慈祥，可是现在回想起来……

青空笑了，“很好的记忆，能减缓我的魔化，但我要防止被你同化。”

终于要到巫族了，据说很容易找，出了空门就能看到。

确实太容易了，星空之下只有一块残破的大陆，漂浮着，像只迷路离群的孤雁。

踏上大陆，就看见远方的雕像，雕像那边是山谷还是深渊，现在还看不清楚。

走出来一个人，中年人的面貌，脸上画着彩色的条纹，像是远古的图腾，“来我巫族所为何事？”

吕延说明来意。

中年人的表情都藏在图腾后，一语不发，转身走去。

过了雕像是个漏斗般的山谷，而最深处竖起的巨型雕像才是真正的图腾，高度几乎高出了山谷，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像一条蛇，却浑身遍布着尖牙，尤以背后的最长，还长着两个爪子，一只抓着乌龟，一只抓着弯月。

全是黄沙的小路，两旁是一些石屋，里面全是漆黑无光。人们的脸上全是彩色的图腾，看见他们来了，全都冷冰冰地看着，一语不发。

一个孩子赶着羊群经过，这是一群什么羊？骨瘦如材，有气无力，叫起来难听得叫人发慌。

孩子的脸上也画着图腾，但是掩饰不住对生人的好奇，甚至还有些兴奋。

进了最高大的那个石屋，只有一只蜡烛，烛光里坐着一个风烛残年的干瘦的老者，一双眼睛像猫头鹰。

老者指着他，声音也如猫头鹰一般，“你过来。”

他走了过去，老者打量着他，“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他想了想，“以我自己的时间来算，应该有四十岁了吧。”

“如此年轻就迎来了三灾利害，你应该中毒了。”

“三灾利害？”

“赑风，阴火，天雷，天降灾于偷天之人，你现在体内是赑风，恐怕躲不过这一劫。”

“可有解救之法？”

“巫族没有。”

他苦笑，“岂止是三灾，我还中了诅咒，终日里恶音在耳。”

老人看不到表情，指了指天吝，“他的神谕之伤我们倒是能够医治。”

“谢了！”

通往祭坛的路铺的是平整的青石，两旁排列着燃烧的清油。

小孩牵着一只羊。这羊瘦得浑身是褶，除了骨头和皮连一丝儿肉都没有，勉勉强强睁开一丝儿的眼缝儿，随时都可能死掉，没什么力气了，小孩儿几乎是拖着它走。

“这就是替罪羊？”

小孩立刻兴奋起来，“爸爸给我讲过，这种羊的血肉有剧毒，皮毛无用，还特别能吃，说是物竞天择，它们理应不容于世，除了我们英明睿智的巫族，别的地方已经绝迹。先祖发现了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它们的血肉可以替罪。”

小孩又指着前面，“前面有个祭坛，要在那里祭祀。”

突然飞奔过来一个人。

“大长老，主人传下法令，不许医治！”

大长老斥责道：“胡说，我历来听调不听宣，这件事不劳他过问！”

此人急忙拿出一张羊皮图奉上，“大长老，这是祭坛的旨意。”

大长老摊开了图，上面时隐时现的一些符号，便是眼神好的也记不清全貌，大长老却长叹一声，“唉！祭坛，绝非善事。”摇着头离去了。

“巫主有令，你们在三日内离开。”

第一日，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思索着，青空好的时候就安慰他，不好的时候就嘲讽他，他竟然不理会，只是专注于思索，恶音也没有出现。

外面传来了打斗声、呵斥声、咒语声，还有法力的鼓荡声，他只当没有听见。

恶婴回来了，身上带着伤，一张鬼脸上居然能看出些悲愤的表情，径直坐在天吝旁边咕哝咕哝个不停。

第二日，同样一番吵闹后恶婴回来了，身上的伤更重了。

晚上，来了个赤裸上身也绘着图腾的高大中年人，手里拿着法杖，拿出一串骨质的手镯，“你的仆人很鲁莽，不过其情可嘉，这是我族的重宝，拿着，离开吧。”

“你是巫主？”

“我是巫主的长子。”

“重宝不能接受，换个条件，让我去祭坛走一遭。”

祭坛就在巨蛇之下，层层石阶的上面。

踏足紫色的石阶之上，脚下有墨汁流下的痕迹。

这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血从祭坛上下来，在石阶上流淌，血干涸了就成了墨汁。

踏上祭坛，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十二块树立的巨石，有压迫人心的势。

这些巨石分处于十二个方位，全都向中央倾斜着，每块巨石上都有圆形的洞，透过洞看过去，就是巫族的天空，又像有别的东西。

巨石前方，将要被压扁的，是十二个半跪的石人，头被齐刷刷地砍掉，不知哪里去了。

祭坛中心是方形的石台，不知有多少羊的骨架堆垒其上，有的骨苍白，有的骨漆黑。

曾几何时，一只活羊在石台上哀鸣，从天上降下一道旋风，羊的血肉就不见了。石台前躺着一个人，本来已经死了，一下子坐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是疯了是傻了还是吓呆了，全都塞在了面孔之上。

他开始读地上的文字，又是一种难懂的鬼画符。

“水晶之镜，按远古的契约，请将他的罪转移。”半晌之后他嘟哝了一句，又开始自问：

“请，请谁呢？”

“契约？和谁的契约？”

“水晶之镜在哪里？”

接连给自己提了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