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上城的废墟，为沉寂许久的祖安染上一丝活力。从恕瑞玛移植过来的树木抽出新色，橙红的木棉花在旧城的尸体上生根发芽，被寒风吹去了几片叶子，却仍旧枝繁叶茂。

祖安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喧嚣过了。自从军事管制施行后，每个人的生活都被委员会安排得井井有条。所幸底城的人民吃惯了苦，除了那些已经被丢尽海里喂鱼的炼金男爵外，没人会表现出什么不满，日子终归是过得比以前和平许多。

况且，偶尔也会有一些调剂生活的日子——在晨曦还未来临之前，中层广场便被布置成了礼堂的模样。长长的红地毯将来宾引向中央，那里铺满了洁白的薄纱，并用各色花朵点缀着。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在礼台上左右踱步，口中复述着今天该说的话，机械的面庞极其少见得露出不安的神色。

整个底城难得凑出来一支乐队，此刻正在抓紧磨合，演奏着极具特色的舞蹈。来得早的宾客相互攀谈着，有些甚至和着音乐，同舞伴跳起了并不规范的舞蹈。在一个个裙摆的旋转中，时间临近中午，宾客也多了起来，人声鼎沸。只是在相互交谈时，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的一座尖塔——那位祖安的新王，今天是否会出现？

尖塔内的人反而比尖塔外要更密集些，排队甚至都排到楼下了。就连蔚这样的身材都被挡着，看不起前面还有多少人。她焦躁得左右张望，并没有看见熟人，连句话也说不上。想要喊声什么，却莫名得有些心虚。

好不容易等整个队伍排完，蔚打起精神走到门前，迅速敲了几下门：“爆爆！我是蔚，你在里面吗？”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什么回音，反而引发了周围人的注意。蔚有些焦躁，又用力敲了敲门：“爆爆......金克斯！金克斯！你在里面吗？我是蔚呀！”

“你疯啦！”旁边的人连忙过来拉住她：“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直呼执政官大人的名讳，不要命啦！”

“什么执行官，我是金克斯姐姐，我找她有事......”

吱得一声，门打开了。蔚松了口气，快步走进，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彭得一声关上，两名彪形大汉站在门口，都是上城通缉令上的头面人物，而她正穿着......执法官的衣服。

贾斯丁被抓走后，本应由艾萨克接任执政官——毕竟，金克斯的实际职务只是贾斯丁随便点的海军司令，而艾萨克却管理着祖安大部分实权部门，也更受大家认可。

奈何金克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在艾萨克命令她先从上城撤回来，从长计议时，她确实让舰队掉头了——让舰队掉头，直接围住了祖安！艾萨克还想跟她商量，结果金克斯直接命令旗舰炮轰议会。艾萨克实在不敢打内战，赶紧投降，任由金克斯把皮尔特沃夫炸了个遍。

自那以后，原本双城之间的利益纠纷便彻底变成了死仇，无关对错。

蔚在那一天选择留在皮尔特沃夫，便再也不是祖安人了。

“金克斯，好久不见！”蔚想要上前说话，却被守卫拦了下来。隔着两个人的那一头，金克斯侧坐在椅子上，正专心致志地修理着她的鱼骨头火箭筒，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哟，这不是咱们上城区的大人物吗？”金克斯的阴阳怪气，怎么听怎么像那个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底城来了，该不会是想抓人吧？我可是守法公民！”

“我是来......”蔚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维克托邀请我来参加婚礼。”

“啧，这家伙。”金克斯撇了撇嘴：“他邀请你了，我可没有。”

“是的，但是......”蔚低着头，稍显犹豫：“还有一件事，想要找你帮忙。”

没等金克斯回答，蔚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天之后，皮尔特沃夫看似一切如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我和凯特琳一直觉得不对劲，几次想要调查，但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败。不过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是那些诺克萨斯人！”

听到诺克萨斯，金克斯完全没有像蔚来之前设想的那样，表现得歇斯底里。反而很安静得摆弄着鱼骨头，沉稳得不像是她。

蔚只好继续说：“更糟糕的是，隐藏在阴影中的那些家伙，发现我们在调查，竟然施压吉拉曼恩家族，要让凯特琳嫁给一位素未谋面的诺克萨斯贵族！”

“呵。”金克斯嗤笑了一声：“所以，你是来找我帮忙的？”

蔚低着头：“我不知道还能找谁......你毕竟是我的妹妹，况且，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

金克斯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她：“蔚啊，蔚。我已经不记得，我们上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你是我姐姐......我明白，你觉得皮尔特沃夫是天堂，有好工作，有好老婆，有好前途，你不需要我这样的妹妹。”

“但你现在来这里说，金克斯，请帮帮我——你并没有在尊重我，也并没有在尊重这个城市——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执政官。”

蔚一直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她。也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在金克斯的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执政官......大人。”蔚别扭地行了个礼：“请你帮帮我，帮帮我们。”

金克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蔚抬头瞄了一眼，这才发现她身上披着一件暗金色的军装，那是贾斯丁统一祖安后，专门找人设计的。因为尺码问题，穿在金克斯身上，仿佛一件披风，舞动在窗口处，猎猎作响。

“诺克萨斯。”金克斯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天冷了......也不知道贾斯丁在那边有没有受欺负。”

“啊切！”贾斯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刚从火炉般的铁匠铺出来，被冷风一吹，怕不是要感冒。

“半年了啊......”贾斯丁抬头看向天边：“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诺克萨斯的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