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整个卫国百姓们而言，天下最大的是皇帝，而后可能便就是赵凌赵大将军了，毕竟赵凌手握重权，在卫国上下亦是有着极高的威信，虽说他有时对太子太过纵容，但这依旧不影响他在百姓们心中能征善战的印象。

可对于整个卫国官场而言，一切，却都并非如此。

许未然是皇帝贴身太监，在皇帝陛下年龄尚幼的时候，他便已经侍奉左右了。二人年岁相仿，是以在很多时候，彼此是充当了玩伴的角色的。

虽说许未然只是个太监，但在皇帝心中，他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值得信赖。

他是卫国皇宫的掌印太监，拿着这玉玺盖了一辈子的印，却从来没有一次提出过自己的见解，尽是听着皇帝的旨意来的，这也非是他有甚子过高的本领，能忍住不做言语，而是许未然这人，根本就不识字。

或许，这也是他能得皇帝宠信那般久的原因吧。

前些日子，皇帝病重，许是觉着自己已然要命不久矣了，便赐了许未然一道圣旨，这圣旨却不是升许未然的官或是给他什么封赏，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关乎卫国命运的遗诏。给许未然的时候皇帝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到最后时刻一定不能拿出来，纵是许未然自己身死也得保证遗诏的安全。

许未然自是连忙应命，这下子皇帝便放心了，因为他恰巧知道，许未然是个绝对忠诚的人。

至于这遗诏的内容是什么，却是无人知晓的。

唯一有可能知道的许未然……他不识字……

这也便是为何许未然在皇帝驾崩之后可以作为主事的人的原因了，虽说卫国已是基本破灭了，可谁都不愿意顶着一个反贼的名号，因而许未然手中的圣旨和玉玺便是一个极好的可以利用的物件儿了。

也正是因此，皇帝大行、太子遇刺，许未然终是成为了所有人的目标。

“公公，您慢点儿。”在小太监看来，许未然手中有那圣旨与玉玺，那便会是自己永远的依靠了，毕竟大家同为阉人，若是自己将他伺候好了，许未然也不好说不管自己的死活的。

“慢什么慢！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要等死吗？”前面传来了许未然不耐烦的声音，也不知道刚刚大病方醒的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走在路上竟是看着气势极足。

“是是是，您说的是，只是您大病初愈，奴才怕您惹了风寒、伤了身子骨。”小太监这便是已然追了上来，也不管自己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只听他仍是陪笑说着。

“你呀，我是知道的，但现在性命攸关，说不得那些个话了。”许未然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只是脚下的速度却是更快了，这眼看已是能看见那城门楼子了。

却见此刻那方已然是混乱一片了，飞出的箭弩便是在此处亦能看见，正是在疾步走着的许未然陡然间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他心底一阵颤意，这个没怎么见识过世面的大太监，此刻闻着空气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猛然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看到有禁军自城墙上倒了下来，血肉模糊，接着便又是一阵惨叫，他害怕了……

“公公，您……您……”身后的小太监亦是极是恐惧，只是如今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却是只能与这许未然一道，看着四处，他早已心乱成了一团。

“这这这……这怎么就开打了？”许未然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他颤巍巍的仅仅抓住小太监的手，神色间一片慌乱，他有种转头就是跑回去的冲动，而后往后看了许久、许久。

却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却见他颤抖着的身体已是慢慢稳了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他看了看身后的小太监，又看了看前方。

“你……可敢与我趟这一趟浑水吗？”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强自的镇定，紧紧握着小太监的手，也不管小太监是否愿意，便是拉着他一起走了起来，只是此刻他的脚步却是极是缓慢的，走着，还不时环顾着四周。

小太监倒是有种抽出手转身就跑的冲动，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就这般被许未然拉着走着，二人走着，前面的厮杀却是丝毫没有停下。

一路走来，死尸越来越多，箭弩亦是越来越多，可这许未然的心，却是渐渐平缓了下来。

“冯将军呢？”踏过了几摊血迹，许未然的脸色苍白，许是第一次闻到这些气味，难免有些不习惯，但他却作出了一副极是轻松的模样。

却是没有人理会他，毕竟此刻事态颇急，哪有人顾得上他呢？

“让开让开！”一个大汉极是不满地推开了许未然，小太监有心去喝一声，可这四处的杀气却是让他将张开的嘴巴生生闭了起来。

“这些尽是为国尽忠的义士，况且如今我们突然前来，难免不会扰了大家，你就不必说道了。”许未然摇了摇头，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极是镇静地说道。

“快闪开！”又是那位方才喉他们的禁军，只是此刻却是一把将他们二人推开了，这许未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便被推了个狗趴，刚要说些什么，一转头却看见了那禁军狰狞的脸庞，他抖了抖手，却是不由得往后缩了起来。

“公公，他死了。”小太监有些胆怯地说道，手指头颤巍巍地触了触这大汉的鼻息，却是已没有了气息。

许未然这才恍然，往下看去，大汉的心胸部位却是正中一箭，此刻已是一命呜呼了。他后怕地喘了口气，而后又看了看四处，城墙之上早已是一片混乱，箭弩四飞，一批又一批的禁军倒下，又有一批又一批的补上来，这赵铮不愧是已然造反纵横多年，精兵悍将，初一交手，便是禁军都抵挡不了。

趴在此处，许未然看着四处的厮杀，他像是有几分晕厥，若是这般厮杀下去，这卫国的禁军早晚便是要尽数殒命于此，最为重要的是，虽然说这些士兵都是在奋力厮杀，只是许未然却觉得他们似乎少了些气概，看过去，他们只是麻木地与敌人做着抗争，无甚太多的激昂。

“公公，将士们早已疲乏了，士气乱了。”小太监像是看出了许未然的忧心，有几分无奈地说道，苦笑了一声。

“这是为何？”许未然奇道，禁军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这般强军，怎得，士气会散呢？说着，许未然慢慢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处，却是有些疑惑。

“因为禁军没了主心骨，卫国没了以后。”一个既是磁性的声音在许未然耳畔响起，许未然听到这声音便是一喜，连忙转头看去，“冯将军，如今战况如何？”

眼前是一个俊朗的男子，眉目似剑，面色孤冷，杀气满满。

“不容乐观，许公公为何来此？”冯询是个孤冷的性子，话不多，方才正是在厮杀，却看见许未然在此，便是连忙跑了过来。

“咱家想着这禁军弟兄们作战艰苦，念着该是来为大家做些事情，这便来了，可是……谁曾想到……”许未然看了看自己旁边这大汉的尸体，眼中竟是多出了几点泪滴，“却是连累了这位将士，唉……”摇着头，这大太监竟像是动了真情。

一时间旁边的冯询有些奇怪，虽说死了个弟兄他也甚是痛心，可他也没如此难受，这太监却是怎么个情况？竟比自己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