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娟耳边着陆霜降埋汰自己的话，心里又是气又是苦。

她必须要离开这个家，她再也不想在村子里待下去了，而离开的办法只能是读大学了。所以，她温柔小意地哄着陆奶奶，拿捏住她想靠着自家的心理，终于让她松口答应了。

但是，她没想到，陆霜降竟然不买账！

不过也是，陆霜降向来是个混不吝的，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答应的。

她也是早就料到的。

霎时，她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拉了拉陆奶奶的衣袖，垂着眼帘，低声道，“堂姐，我也不是故意要你的大学名额的。只是，上回我也问了，村委的名额不多，一个不能同时落到同一家的，虽然咱们分家了，可也是一家人啊！所以，书记就让我跟你说。再来，堂姐，这大学的课程紧凑，跟高中可不同了，这些年我没放下过书，可你就不同了……我这也是怕你上了大学跟不上，到时候毕业不了，可就……”

“哟，感情我还得感谢你替我着想啊！”陆霜降听得陆柳娟这委屈的模样，冷冷道，“我为什么放下书你心里没点数的吗？当年我读书比你强，每次考试都考你前头，你就偷偷跟你娘说，家里只能支撑一个孩子读书，愣是强迫我不读了。要不是当时学校的老师亲自来家里家访一趟，我外公家额外接济我，我这书哪儿读得完？”

“你以为你耍得这些小手段我不清楚吗？我只是不想说。这些年你不用下地，是因为我把你的活儿都给干了，不然即使我外公出面，家里也能以此为借口阻止我读书。”

这年头，谁不知道读书才是出路，只有读书堵得多，才能更有出息。

可是，陆柳娟母女怕她的风头压过她，就各种想法设法的不让她读。当时她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还得干活，回了家连碰书的资格都没有。

“咋的，你这还怪上了？不管怎么样，最后你还不是读书了？你看看，谁家姑娘读了那么多的书，村里头就你和阿娟了，瞧瞧人家林桃，还不是早早辍学回家干活，等着嫁人了！现在你这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模样，懂几个屁道理，就在我跟前来说教了？”陆奶奶怒道，“既然读过书，就该晓得，什么叫做孝，孝顺都做不到，你还读个什么书，没得成了白眼狼！”

“哎哟喂，哎呦喂……”陆奶奶突然往床上一倒，就呻吟出声，眼儿紧闭，一副虚弱得马上要死了的模样，“我的心口好疼，头也好疼的，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个畜生，气死我了……咳咳咳咳……”

“奶奶！”陆柳娟忙扶住了她，要给她拍背顺气。

陆大庆则是跳起来，见得陆奶奶这副面如死灰的模样，忙手足无措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爹，你快去喊大夫啊！”陆柳娟也是气，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陆大庆一拍脑袋，“是是是，大夫，医生，快来啊，俺娘晕倒了……”

他一溜烟地冲出去，就在走廊上大喊了起来。

他是庄稼汉出身，这一嗓子一嚎，嘹亮得半层楼都听得到。

很快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过来了，见得他这副急乎乎的模样，皱了皱眉，“这位先生，医院里禁止喧哗吵闹，会给其他病人和家属造成困扰，麻烦你……”

“大夫啊，你快来给俺娘看看！”陆大庆当下拉着人，就往病房里拉。“俺娘好难受的……”

医生无奈地跟了进来，看着病房里那么多人，不由愣了愣，但还是维持着职业素养，快步往病床走去，拿出了听诊器就要给陆奶奶看病。

只是，看来看去，他不由蹙眉道，“病人的胸腔虽有点杂音，想必是肝肺不大好，但是心跳有力，没什么大毛病的。”想了想，注意到陆大庆庄稼汉的打扮，便道，“就是有点气血上涌，这把年纪了，就不要上火，没什么事儿解决不了的。还有，年纪大了，就少做点活儿，多注意点身体就好，凡事量力而为，不可太过。”

“那俺娘没，没事？”陆大庆一愣。“那她咋还晕了？”

“是的。”医生颔首，抽了抽眼角，就伸手给陆奶奶掐了掐人中，用了点力气，终于是把人给掐醒了。

陆奶奶一睁开眼，就又开始嚎了，“我的命苦啊，生的孩子死得早，现在下头的孙女都乱成一锅粥，要把我逼死了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医生啊，你给我开一瓶农药，干脆让我喝了死了，闭了眼才好啊！”

医生被她扯着白大褂也是尴尬，“这位……我还有其他病人，就不跟你说了。凡事都想开一点，生命不易，且有且珍惜！”说着，他看了眼旁边面色冷漠的几位病人家属，叹了口气，“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你们身为小辈的能让则让，别把好好儿救回来的人给又气病了！”

陆霜降倒也不想迁怒，反倒还感谢陆大庆额外拉来的外援，“那我就该把我大学生名额让给她另外的孙女是吗？”

闻言，医生也是一愣，霎时惊讶地觑了眼陆奶奶。

这，这也未免太无理取闹了吧！

这是能让的？

陆奶奶却是不管的，“你都嫁了那么好的人家，你还霸占着大学名额不让，阿娟多可怜，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晓得是个丫头片子，就该把你丢到山里去喂狼！省得现在闹心？”

“哦，扔了我，你现在怕是连院都住不起了。”陆霜降抿了抿唇，冷笑，“你要真看不上我，那就把住院的二十块钱还给我，我还乐得清闲。到时候你就当我死了，也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你你——”陆奶奶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往床上一倒，“我胸口好疼好疼，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下，医生的神情也冷漠了下来，“没事，死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旁边的护士觑了眼，也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随后，不到半天，整个医院里就传遍了，二楼住了个偏心到胳肢窝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