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之上，众人全都是面露痛苦低头不语，在他们面前，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独臂男子，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方棋盘。

这个男子，便是樊奇。

据说，黄星难和崔命他们在秘境之中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强敌，好在有樊奇才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或许，正是因为杀敌太多的缘故，又或许是解救了太多的焚天宫弟子，很快，敌方的元婴境强者便找上了他们，从一个，到两个，再到三个四个。

原本就诛杀了数十位金丹大圆满和四五位元婴初期的樊奇，早已疲惫不堪，可万万没想到，最后他居然还遇到了一位元婴中期。

作为焚天宫一代天骄，以如今伪元婴的底蕴抵抗元婴中期还是有把握的，可惜，经历了这么多战斗，樊奇哪里还是一开始的他，很快便落入下风，最后拼死失去一臂，即使祭出了集结令，这才带着崔命二人逃出生天。

如今的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我……我曾经，我究竟要领悟到那一步才可以挑战棋公子，你从未说过，只是告诉我，战胜了你自己可以，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原来，你就是……”看着面前的血人，徐宁儿声音沙哑道。

“樊奇，你这家伙脑子抽风了吗？！早点用集结令不好吗？逃跑不好吗？！你真当自己天下无敌啊？一个人打那么多元婴境！”白石溪死死地攥着拳头低吼着，鲜血从手中流出，一滴泪水，竟是从他眼中滴落。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最冰块的家伙，确实第一个人落泪的。

“早点用集结令……就……就救不了这么多人了……”樊奇鲜红的嘴唇缓缓张开，露出无比凄惨的笑容，“要是我跑了……那些师弟师妹们……可就……”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在强者的眼中只有天赋，无论是身为棋首，还是棋公子，你在宫主们眼中都远比我们来得重要啊！你……你又何必……”许慕扭过头去，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双眼，一拳狠狠地砸入石壁之中。

“这个事情，师尊也骂过我，可是……在我眼中，师弟师妹们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重要，死我一个，换他二十多人，在全天下人眼中可能都不值，但是……我认为值得！”

“樊奇……你这家伙，我就没你那么伟大了，我这种小人，估计最多拉上熟悉的几个，剩下的全不管了……”楚澜嘶哑的声音响起，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冰冷得令人害怕。

“别这样说，我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绝不是那种人。”樊奇抬头看向楚澜，微微一笑。

“哼，你要是见过曾经我，就不会这么说了。”楚澜自嘲地笑了笑，想想自己在曾经社会的经历，完完全全是一个认利不认人的家伙。

“楚师弟，我还有一些时间，不知道，可否再和我对弈一局？”

樊奇苦笑一声看向众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再痴迷棋道，所以，我想在最后的时刻再和你对上一次，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楚澜咬牙点了点头，声音颤抖着，“好。”

樊奇举起自己颤颤巍巍的右臂，白石溪连忙蹲下将他扶坐起来。

只见樊奇看着自己手中的棋盘，苦笑一声：“还好休息时将棋盘取了出来，要不然，还真撑不到如今。”

樊奇将棋盘放在了自己身前，手中轻轻点在了天元位置。

突然之间，棋盘自侧面横切开，一分为二，无数的黑白棋子，从其中涌出，棋盘上面的部分依旧是棋盘，而下面的部分，仿佛机关扭转般化成了两个棋盒，棋子准确无误落入其中。

这个看似玄妙的棋盘，居然还是一件上品王器，而且，就是樊奇和楚澜第一次对弈时所用的，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能这么用。

“就算仿造成这种地步，也比不上那位手中的真货。”樊奇又是一声苦笑，呢喃着摇了摇头。

楚澜犹豫了片刻，但是看见樊奇这般释然的表情，内心涌动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难受，缓缓在他的面前盘坐下来。

按照惯例，双方抱拳鞠躬，介绍自己，可就在这时，楚澜的目光落在了樊奇的断臂。

樊奇尴尬地单手抱拳，语气愧疚道：“不好意思，只剩下一只手了。”

“没……没关系……”楚澜的语气，渐渐哽咽起来，狠狠地吸了口气，“楚澜。”

“樊奇。”

平淡的对白，二人的目光落到了各自的棋盒之中，樊奇执黑子先行，满是鲜血的手中拿起那一枚黑子，凝视着棋盘，随后，缓缓落下。

棋子落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同时棋盘上也沾到了血迹。

啪！

楚澜落子，一时间，黑白二子相互交错，棋盘中的战局瞬间点燃。

一子又一子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所有人都默默地注视着石台，陷入了悲伤的沉默之中。

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都是樊奇救来的，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月婵宫弟子，可以这么说，不救他们，樊奇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如今，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般沉默，默送这位一直不为人知的焚天宫传奇。

棋局中，楚澜用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甚至将天演术驱动到了极致，不为胜负，他只是想用自己最强大的力量来恭送樊奇。

过了许久，二人出手的速度渐渐放缓，就在这时，樊奇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打趣道：“楚师弟，你今天是怎么了？之前明明是战意凌然杀伐果断，今天怎么这么柔和了？你可不要看我不行了就让我啊。”

啪。

楚澜手中的棋子轻轻落下，樊奇虚弱的声音告诉他，面前这个人的时间，已经短到可以倒数了。

“樊奇……我……”楚澜看着此刻已经不成人样的樊奇，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你这家伙，不是一天到晚说自己没心没肺嘛，怎么也哭起来了，哈哈哈，快点下吧，我可没多少时间等你了。”樊奇依旧保持着开朗笑容，不让任何人为他担心，但他越是这样，就越在告诉别人，他快走到尽头了。

轻轻啪的一声，樊奇手中的棋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