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烈焽神情中占据最多的，始终还是快慰，是那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快慰，在柳直的帮助下，被赤人压制了数千年的他们，终于得以一雪前耻，以往所遭遇过的一切，都在今天得到了偿还。

可是，他脸上的挣扎与悲痛，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形成了一种怪异且矛盾的面部表情，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柳直看了觉得奇怪，开口问道：“烈焽先生，恕我冒昧，你对这些赤人……似乎怀有很深的感情？”

烈焽闻言愣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半响后，终是轻叹着道：“柳首领，我听说您在光芒城待过一段时间？”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何况二人还是处于战场中，各类响动纷杂，但柳直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感知，还是将每一个字都听了清楚，颔首道：“嗯，前后加起来大概有一个月时间。”

烈焽的视线仍旧停在战场上，口中继续道：“那关于我们和赤人的仇怨，您想必也听说过一些吧？”

柳直道：“这个，我只知道，你们曾经是盟友关系。”

烈焽苦笑着接道：“现在却成了死敌。”

柳直挑了挑眉，试探问道：“这其中，肯定是有缘由的吧？或者是……关乎到一些不能透露的秘辛？”

烈焽摇了摇头，道：“对普通群众来说，这件事情确实不可多言，但您不同，您现在是我们整个光芒城都甘心追随的领袖，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您都具备知情的权利！”

“那就具体说一说吧。”柳直顺着话头补了一句，关于赤人的事，他其实也颇为好奇，而烈焽是光芒城的军部高官，青壮派领袖之一，想必前因后果都应该清楚。

“好的。”

烈焽颔首应下，沉默了约七八秒，似是终于将思绪理清楚，嗓音低沉的说道：“赤人原来的名字，叫做洛萨族，在我们航行于星海的时代，他们在六族中的地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怒族，他们的身体比怒族人更为强壮，智慧亦是不在古尼族之下，这都是天生的优势，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星际舰队的主要话语权，都是由他们牢牢把控。”

“八千年前，我们败给了这个星球的百族联军，被迫躲到这条地缝中来，刚开始的时候，凭借着战舰中带出来的武器和装备，我们勉强能和这些地底妖兽相抗衡，甚至在大规模的战斗中，我们还曾取得过多次胜利。但是，这个地方实在太大了，妖兽更是千奇百怪，杀之不绝，灭之不尽，有些实力极为强横的，即便能杀死，我们也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因为这些，我们的先辈进来后，一路都是走得相当艰难，遗憾的是，在耗去了大半年时间，并以人口锐减三分之二为代价，先辈们也始终没有找到可以补充武器能源的材料，他们这才意识到，光靠外界带来的那些武器和装备，我们的文明，不可能在这里延续下去。”

“要想存活，要想在这条深渊中占据一席之地，我们就必须重头开始。当初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在原有的科技体系上加以改良，走一条契合这个星球规则的道路出来，二是像这个星球的种族一样，用修炼的方式强大自身。”

说到这，他转头看了柳直一眼，语调中带着唏嘘：“柳首领，我想您应该猜到了，不论走哪一条路，对当时的先辈们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困难重重。相对于外界，深渊能够用于研究的材料其实并不多，当然也不算少，可问题是，拿到这些材料所要付出的代价，我们实在难以承受。”

“当时的情况，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六族的总人口数已经只剩不到八万人，即使我们将那些科研人员保护得再好，还是有许多人，因为环境和食物的原因死在了路上，而剩下的那些人，别说没有安全的研究场所，就算有，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摸索出一条适合我们的道路出来。”

听到这里，柳直的情绪有细微起伏，他听说前世岩族入侵后，有一极小部分的人类最终躲进了哭渊，按当时的条件来说，他们所经历过的苦难，只怕比六族还要多得多，毕竟，他们可没有先进的武器和装备，仅靠一篇最为基础的导气术，能敌过的，怕也只有哭渊中最弱小的妖兽。

思绪略微发散后，烈焽的声音继续响起：“也算是先人护佑吧，在我们的武器能源即将耗尽时，转机出现了，有人从一头哺乳类妖兽的身体中，提取到了一种叫MY1的基因，也就是我们后来常说的战斗基因，这种基因一旦成功植入人体，就算是最瘦弱的人，也能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而且速度飞快，不惧疼痛，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长为一名足以抵御妖兽的合格战士。”

柳直听得眉头微挑，这所谓的基因植入，听上去倒是跟觉醒有些像，都是各方面的属性大幅度提升，但觉醒是没有副作用的，而这基因植入，看赤人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承担的代价肯定不会小。

果然，烈焽的声调马上就泛出苦涩，“基因植入的好处有很多，只是……坏处却更多，首先就是身体的不断兽化，植入成功后大概三个月，头部、四肢、肩膝等部位，就会变成与现在这些赤人相像，半年后五官也会开始变化，然后是牙齿、手指和脚趾，再然后，因为具备兽性的缘故，人会变得暴躁易怒，攻击性和破坏欲随之增长，智商也会稍有降低，等于逐步在向‘本能高于理智’转化，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在于，植入成功后一年零九个月，这种‘兽化’效果，会突然多出两种特性……”

说到这，烈焽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上一口气后，才瞳孔微缩的补充道：“这两种特性，分别是传染性和遗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