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季牧爵看着赵卿洁苍白的脸色，思绪又被拉回了当年。

当初他们在一个残破的小仓库里找到赵卿洁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双目紧闭，面白如死，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声间断着传来，季牧爵甚至都要以为那个时候的赵卿洁，就已经不在了……

明明一开始相遇的时候，赵卿洁是那么温柔谦和美好善良的女孩子，怎么就会演变成今天终于的境地呢？

一闭上眼睛，季牧爵的眼前便浮现出当年和赵卿洁在国外的学府里相遇的情景。

那时的他们，一个是飞扬洒脱的富家子弟，一个是师长珍爱的天才少女，都是那座世界顶尖的大学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不过由于他们各自耀眼的领域不同，所以，季牧爵一直不曾和赵卿洁有过正面接触，直到有一天，那个腼腆内敛的女孩子忽然抱着一本书，羞红着脸颊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好，我是化学工程系的赵卿洁，可以……可以认识一下么？”年轻的女孩紧张地搅着衣角，下意识地用母语说道。

好在季牧爵和她是同胞，并不需要翻译，便听懂了她的话，他抿着唇淡笑了一下，稍稍环视了一圈周围，便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几名伸头缩脑的小太妹，正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季牧爵只需要稍微动脑推测一下，便已经猜出了大概，学校里有些不务正业的小流氓太妹，总是以整优等生为了，眼前这位把一腔热血都撒在了学术研究上的女孩，恐怕这次是运气不好被盯了，不然也不会勉强自己来和他搭讪。

“赵卿洁是么？”季牧爵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原本不想管闲事的，但毕竟是同样求学海外的同胞，他倒有些不忍心让赵卿洁一个女孩子，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任人欺凌了。

于是，他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友好地伸出了手，继续说道；“国际贸易系季牧爵，你好。”

赵卿洁没有想到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竟然会搭理自己，她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底是一抹好似小动物般的楚楚可怜和感激之情。

匆忙间，她瞥到了季牧爵伸出的手，于是，她便连忙一把握住了：“你好，我……我也是中国人，所以，想认识你一下……”

季牧爵并没有拆穿她蹩脚的谎言，而是用眼神淡淡地扫了一下旁边站着的那些小太妹，然后轻声说道：“我明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如果有人再为难你，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赵卿洁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了真相，先是一惊，然后又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好……谢谢你……”

季牧爵又冲她笑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开。

看着季牧爵离开的背影，赵卿洁的眼眶忽然一热。

她家境不算优越，家人千里迢迢地送她来念书，是寄予了许多厚望的，所以，在学校里，她一刻都不敢松懈，所以，连一起分担玩乐的朋友也没有，在被那些流氓太妹纠缠上的时候，她差点以为整个世界都要垮了一般，但是没有想到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竟然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压在她心中泰山似的压力，消解殆尽。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小太妹操着一口带着地方口音的外语走了过来：“哟，没想到啊，咱们的天才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的魅力，季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冷清高傲，竟然会搭理你，难道是因为你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么？”

说着，她们还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卿洁的身体。

听到她们含讥带讽的话，赵卿洁这才回过神来，假装没有听懂她们的弦外之音，只是低着头梗着脖子道：“你们答应过的，只要我按照你们的要求，去搭讪季牧爵，你们就不会再纠缠我了的！”

闻言，几名小太妹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什么时候答应了，你录音了么？有证据么？”

“你们！”听到她们这么无赖的话，赵卿洁又气又急，嫩白的脸颊再次涨得通红：“你们这是言而无信！”

为首的那名小太妹耸肩；“是又怎么样？你还能拿我们怎么样吗？”

她的话虽然说得无赖，但是赵卿洁却无法辩驳，她人在异国他乡，没有依仗，老师们虽然喜欢她，也但却也不会为她去得罪当地的学生，所以，她的处境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赵卿洁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时，刚刚明明已经离开的季牧爵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了回来，缓步走到赵卿洁的面前，当初了小太妹们阴险的视线，然后轻声用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开口道：“各位找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么？”

听到他的声音，别说是那些小太妹了，就连赵卿洁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气氛诡异得沉默了良久，那些小太妹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你你……你说是，这个书呆子是你的朋友？”

季牧爵耸肩，表情十分理所应当：“不然，我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说完，他的目光蓦地冷了下来：“我对朋友一向关怀礼遇，但是对那些寻衅找茬的人，却不会像对朋友一样宽容大度，所以——各位找我的这位朋友还有什么事情么？”

他话里话外的威胁和质问之意已经十分明确了，虽然这些小太妹不学无术，但是也是能够听得明白的，于是，她们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去，毕竟季牧爵不是赵卿洁，不是能任由她们捏扁揉圆的。

于是，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认怂服软，冲季牧爵心虚地笑了两下，然后摆了摆手：“没……没什么，我们只是来请教一下她的学习技巧而已……”

闻言，季牧爵冷笑了一声，然后瞥了一眼她们学生名牌上的个人信息：“你们和她都不是同一专业，学习技巧上的事情，恐怕没有什么共通之处，所以，我认为就没有必要时时来请教了，你们说呢？”

季牧爵的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眼底却已经被寒意蔓延，小太妹们被他瞪得不由自主地激灵了一下，然后连忙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们以后都不会来了……”

说完，为首的人冲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便飞快地转身跑开了。

等小太妹都离开了之后，赵卿洁才勉强回过神来，她怯怯地看向季牧爵：“谢……谢谢你……”

“没什么。”季牧爵淡淡地说道，然后也没有再多说其他，便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在这件事之后，季牧爵原本以为只是自己随手提一个女孩子解了围而已，但是没有想到，从那之后，赵卿洁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周围，季牧爵无奈，也不好冷下脸来赶人，最后就变成了默认她的确是自己的朋友了一般。

但是好在赵卿洁虽然总是跟着他，但并不粘人，没有影响季牧爵太多，所以，他们的关系一直维持着在普通朋友的层面上，一直很安静和谐，一直到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一切便都被打破了……

“唔……”

季牧爵正现在过去的回忆里难以自拔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哼，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连忙转过头向着声源处看去，发现赵卿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捂着额皱着眉头，挣扎着要起身呢。

见状，季牧爵连忙站起身来，按住了赵卿洁的肩膀：“医生说你还要静养，不能乱动。”

闻言，赵卿洁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我……怎么？”

看来她一转头又把自己刚才自残的事情忘记了。

于是，季牧爵只能叹息一声，然后轻声说道：“没什么……总之你乖乖听话，躺好。”

闻言，赵卿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身体比精神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乖乖地依言躺了回去。

不过她虽然躺下了，但是眼神却一刻都没有从季牧爵的脸上移开，忽然她的眼神微微睁大，指着季牧爵，激动地说道；“牧爵！真的是你！”

赵卿洁的病发作起来，是连身边日日夜夜照顾她的人都会不认识了的，但是现在她竟然认出了多年不见的季牧爵，这让他有些意外。

“你……认得出我来了？”季牧爵有些担心的问道，不知道她在想起自己这张面容的时候，会不会想到那些噩梦般的记忆。

而一旁的赵卿洁则对他的担忧毫不知情，笑得一脸灿烂，伸手拉住了季牧爵的手臂：“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我们不是约好了后天一起去枫叶山上采风的么？”

闻言，这下轮到季牧爵愣住了：“枫叶山？”

这个地名他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了，因为当年赵卿洁出事的地点就是在这里！

季牧爵狐疑地皱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之后，一个诡异而又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升起。

“卿洁，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号么？”季牧爵迟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