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卫国看着大家那惊讶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悲凉。“这件事情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十六年前的夏天。

姜爸爸身着一身黑色西装抓着妻子的手，站在飞机场的门口似乎在诉说着离别。“我这一次去国外可能要好久。”

“我知道。”权澜下吧微微抬起嘴角挂着笑容，看着自己的丈夫丝毫没有分别的那种感伤。“你是为了姜家的事业，我以你为荣。”

“你理解就好，多照顾好自己。”姜爸爸说着亲吻妻子的脸庞，带着小儿子转身朝着飞机场里走去。

权澜一席粉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站在那里望着父子俩的背景眼角渐渐地湿润了。愿一路安好。

飞机上。

姜卫国皱着眉头不开心的看着自己的老爸。“爸，为什么妈妈对我们去国外这件事情看起来无动于衷？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冷冰冰的，真不知道我们在她眼里重不重要。”

“傻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姜爸爸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笑了。“你妈妈只是不太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她只是强势习惯了，她是爱我们的。”

“你也知道她强势啊。”姜卫国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妈妈都已经给安排好了，有些时候真的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傻小子。”姜爸爸看着卫国这幅样子只觉得可爱。“你妈妈为你操了很多心，她帮你安排的那些路是为了防止你走歪路，这是所有家庭想求都求不来的。你妈妈也不容易。”

十五岁的姜卫国还不能很好的理解爸爸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懵懂之间似乎懂了点什么。转过头嘟着嘴巴。“是不是到了国外我就会有属于我的自由了？”

“当然了。爸爸是绝对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的，但是你以后要答应爸爸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小小年纪的姜卫国警惕的看着自己的爸爸。“你不会说什么到时候让我回国之类的吧？”

“当然不是了。”姜爸爸摸着儿子的头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等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飞机缓缓起飞，而要去的地点是法国的某一座小岛上。

—

十六年前的秋天。

姜卫国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站在爸爸的床前，看着爸爸日渐消瘦的脸一直坚强的他哭了起来。“爸爸！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明明是来看病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姜爸爸抱歉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皱了皱眉头。“男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哭哭啼啼的，更何况爸爸现在身体还很好，至少可以度过这个冬天，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不是吗？”

姜卫国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哭的伤心。“你什么事情都为妈妈着想！都为我着想，可是现在，你因为化疗变得这么瘦！妈妈都不来看你一眼！她是个坏妈妈！”

“不许你这样说你妈妈。”这是姜爸爸在卫国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发脾气。“你妈妈是我手心里的宝贝，我都舍不得说一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的女人。”

“可是……”姜卫国见爸爸还在维护妈妈感到特别的生气。“可是她这些年她什么都没有做！你却这么为她考虑这不公平！”

“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呢？”姜爸爸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当初爸爸跟你妈妈认识的时候只是一个穷小子，甚至身负外债，是你妈妈不嫌弃下嫁给我。在还没有你的时候，你妈妈大冬天的陪我走山路就为了推销产品，以至于现在姜家可以有自己的事业，试问，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对爸爸这么好的？”

“是！她对你好！可是她对我不好！”

“谁说对你不好的？”姜爸爸拉着儿子坐在床边，知道他这个年纪容易叛逆所以决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讲给他听。“你妈妈在生你的时候羊水堵塞，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羊水堵塞？”

“我不知道。”姜卫国诚实的摇了摇头。

姜爸爸笑了接着说道：“就是如果你再不出来，你就会因为缺氧在里面死掉，而你的妈妈也会因为羊水堵塞死掉。当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从肚子里先拿出来，这样才能保证大人平安，可是你妈妈倔强，太倔强了，说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坚强的出来的。于是你妈妈就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在最后的关头终于把你生下来了。”

姜卫国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在自己的记忆力，妈妈只会让自己读书读书，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个小时都在学习。只有周六周日去部队找振东弟弟玩的时候才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候……

姜爸爸见儿子已经不哭泣了，心里一阵安慰。“当你妈妈平安把你生下来的时候，她被推进手术室抢救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后没办法只能摘除子宫，也就是说以后不能再有其他的孩子了。你要知道，你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以后可以有一个儿子有一个女儿，可是为了你，连她的希望都放弃掉了。”

第160章 愿意，无悔

姜卫国的心里开始有一点点的自责甚至后悔，或许是自己太不懂事了吧。“那后来呢。”

“后来啊，你就出生了，是我们的宝贝儿子。”想起以前的事情姜爸爸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在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你哭着回家说其他小朋友说你是小傻子，你妈妈当时没有说什么可是过后把说你的孩子的家长都找了一遍，进行了思想教育。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你因为这个感到自卑，所以你妈妈才会严格要求你学习。

可是呢，又知道小孩子喜欢玩耍，所以会在每周六周日带你去找你振东弟弟玩，其实也不光光是为了玩，更多的，是让你感受部队的那种氛围，要知道只有铁血男儿才能进入部队，才能保家卫国。所以你的名字的意义也就在这里。”

姜卫国懂了，原来是自己这些年误会妈妈了。

姜爸爸重重的咳嗽两声接着说道：“你现在可以来国外留学，可以以优异的成绩去你想去的城市以及国家，难道这不都是你妈妈这些年逼迫你的功劳吗？你现在比一般的孩子还要懂事还要坚强，难道这不是你妈妈的良苦用心吗？”

“爸爸我错了。”姜卫国扑到爸爸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可是即便是这样，你那么爱妈妈，如果在你生病的时候见不到妈妈岂不是会很难过。”

“我会很难过，可是我更怕你妈妈难过。”姜爸爸的眼圈开始红了起来，一想到自己在国内的妻子心中就有一种不舍。“你妈妈其实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坚强，她其实很脆弱的，如果她知道我生病了所以来的国外我怕她会难过。这就是爱情，这就是婚姻，等以后有一天你遇到你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你就会理解爸爸现在的心情了。”

“我不理解我也不想理解。”年幼的姜卫国总是带着一丝丝的小孩子脾气。“我只知道我不想让爸爸难过，我不想看到爸爸这么痛苦。”

“谁说爸爸痛苦的？有你陪着爸爸很知足，在爸爸最后的一段日子里能够有你陪伴爸爸已经很知足了。所以答应爸爸，这件事情当做我们父子之间的一个秘密，谁也不许说出去好不好？”

“可是如果以后……”

“不会的。”姜爸爸知道儿子担心的是什么。“只要你按照爸爸说的做，你妈妈就不会发现爸爸的事情的，所以这件事情需要我们父子两个联手，so，你愿意和爸爸联手保护这个秘密吗？”

“恩，我愿意。”姜卫国重重的点头，可是看见爸爸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姜爸爸慈祥的摸着儿子的头欣慰的笑了。“我就知道，我的儿子长大了。以后，妈妈就交给你保护了，要答应爸爸。”

或许那个时候的姜卫国并不明白怎样保护妈妈，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却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爸爸很爱很爱妈妈。

—

十六年前的冬天。

姜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差，甚至一天昏睡接近二十个小时。

姜卫国放学回来把书包放下，懂事的自己泡牛奶拿面包吃，然后坐在爸爸的床边开始做功课。

天，越来越黑了，姜爸爸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了，看见宝贝儿子在旁边扯动嘴角。“卫国啊，马上要过年了，有没有想要的礼物啊？”

“我没有想要的礼物。”姜卫国看着爸爸脸上全数担心。“我想要的就是爸爸快点好起来。”

“好孩子。”姜爸爸有些哽咽。“爸爸已经不能再好起来了，这应该是爸爸陪你过的最后一个年了。爸爸呢，准备了一些东西是以后留给你妈妈的，就在你桌子下面的第一个柜子里。”

姜卫国打开第一个柜子里面摆放着厚厚的书信。“这都是你写给妈妈的？”

“是啊，都是写给你妈妈的。咳咳。”姜爸爸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靠着枕头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你要答应爸爸，按照上面的时间邮寄给你妈妈，还要用爸爸的QQ给你妈妈说一些情话，你可以做到吗？”

“我……”姜卫国知道自己应该答应，可是是不是自己答应了爸爸就会好不起来了呢？“我每天上学很忙，爸爸你自己给妈妈发情话吧。”

“好，那就爸爸自己发情话，但是你要答应爸爸，等爸爸不在的那天，代替爸爸好好地照顾你妈妈。可以吗？”、

姜卫国想要拒绝，可是看见爸爸那眼神终究拒绝不了，重重的点头答应了。“我答应你爸爸。”

“好孩子。”姜爸爸有些累了，身子重新回到被子里。“这国外的冬天还真是冷呢。我们来这里也快要一年了吧。”

“是啊。来这里快要一年了，真快。”姜卫国说着看着爸爸，可是爸爸却已经睡着了。低头看着柜子里的书信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

十五年前的春天，刚刚过完年。

在一天夜里，姜卫国听见了爸爸给妈妈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简短甚至没有什么重点可是却叫人难受。

“你吃饭了吗？你一定要按时吃饭，权家的事情那么忙，你肯定累坏了。”

“还要记得好好休息，要是不好好休息等我回去你变得难看了我就不要你了。”

“儿子在这边挺好的，什么时候回国要等他自己的选择，你不是说过么，不要逼迫孩子的。”

“恩，我的话最近几年是回不去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注意照顾好自己，别因为我不在就虐待你自己，那样我会心疼的。”

“不许喝凉水，你的胃总是不好，喝凉水容易刺激胃，我不在谁给你拿药吃。”

“换季的时候要记得喝姜水，这样才不会感冒啊，还有啊……”

“我没事啊，我真没事，我只是关系你啊。”

“傻瓜，我在这边挺好的，等我忙完之后会回去的。我偷偷地告诉你，咱们儿子这一次考试是全年级第一呢。”

“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儿子那么聪明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恩，天，挺晚的了，那你睡觉吧，晚安我的宝贝，记住，我一直都很爱你，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木马。”

姜卫国听着这简单的电话内容吸了吸鼻子。听医生说爸爸的身体很不好叫自己随时做好准备。

可是什么叫做随时做好准备呢？要怎么随时做准备接受家人的离开呢？

那一夜，姜卫国一夜未睡，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爸爸不抓住这次机会和妈妈多说几句话，为什么，爸爸不告诉妈妈自己究竟都为她做了什么。

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就那样让人看不透吗？还是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太小了？

而也就是那天夜里，姜爸爸安静的走了。姜卫国看着爸爸的静静地躺在那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淡定的送爸爸走，坚强甚至倔强的不哭。

一直到爸爸彻底的离开了。姜卫国才明白过来，原来生命是如此的短暂。

回到家里，这个和爸爸共同的家里，想起了柜子里面的书信，木讷的走了上去拿起书信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厚厚的书信按照时间一个月发一次至少可以发二十年。爸爸，是不是你早就准备好和我们做好分别的准备了呢？

关好柜子，管家大叔敲敲门走了进来，送给自己一封信又转身走掉了。

姜卫国接过信封打开，上面是爸爸清秀的笔迹。

我最爱的儿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想你现在一定在爸爸的卧室里难过的不能自拔吧？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但是你不要忘记了和爸爸的约定。爸爸不能给妈妈打电话了，所以保密工作还是要交给你。我知道你的一定会做好的是吧。

国外的天气寒冷，爸爸不在你身边要照顾好你自己，如果你有一天回到国内，希望你帮我照顾好你妈妈。当然，我希望你回到国内，因为我的女人太孤单了。

你总说爸爸在国外不告诉妈妈说妈妈是坏妈妈，其实最坏的那个人是爸爸。这一年多来你妈妈一直在国内的等着我，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才是最坏的那个人。

所以希望你回国后可以弥补爸爸对你妈妈造成的伤害，我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拜托你了我的宝贝儿子。

爸爸永远爱你。只是会用一种不同的方式去爱你。我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在你的身旁。如果你难过了，就抬起头看看天空，爸爸就在那里看着你。

姜卫国手里捏着那封信来到床边，天空群星璀璨可是哪一颗才是您呢？

－

二十岁的那年冬天，自己遇见了自己深爱的那个女孩。而那一刻，自己终于明白了爸爸之前的那种感受。那种为了保护妈妈的感受。

本以为，自己会和深爱的女人一起牵手走过一辈子，可是一场车祸却改变了一切。

车祸过后，心里就像是被人撕掉一个口子一样久久不能愈合，因此，自己回到了国内，履行了和爸爸之前的约定。

而妈妈，这些年始终不知道，她深爱的丈夫，深爱她的丈夫早在十五年前的春天就已经离开了。

她这辈子都活在幻想里，活在深爱她的男人为她编制的美丽的一场梦里。

姜卫国说完这些事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过去的事情是自己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可是事到如今却也是不能再隐瞒的事实。

顾暖暖趴在权振东的怀里默默地哭泣了好久，为姜爸爸和姑姑的爱情哭泣，为姜卫国和爸爸之间的那种约定哭泣，更是为了那种明明相爱却不能相守哭泣。

权振东心疼的将小野猫搂入怀里，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在姑姑那里做的决定。自己的确是一名军人，可是如果一定要用军人的名誉去换小野猫，那么自己的选择是愿意，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