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挣扎着爬了几下，最后终于忍不住扭过头，胡乱拜倒在东方素的面前，拽着她的衣袖哀求道：

“小仙子，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求仙子饶命啊！”

一旁的看客们，有的说活该，有的也帮着他求饶，说什么的都有。

东方素蹲下身子，认真地盯着胡人瞧了一阵，说道：

“念在你初犯，也是皆因你们不信我的能耐。此是头一例，我便好心放你一马，你可要好生记住，再莫要诳我。”

说着，东方素站起身，又朝门外朗声说道：

“各位街坊邻居，也将今日之事好生记着了，若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候在门外的人听了连连点头，有几个刚刚喝了虔心汤的，此刻已经跑到一旁哇哇地吐了起来。还有那正准备喝的，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盏，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东方素微微一笑，鼓动灵力，令衣襟飞舞。屋外一些过于虔诚的人，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她一阵捣蒜般地拜。她也只当没看见，双手快速结出一串手印，最后冲着胡人一指。

胡人浑身一震，忽然脱力似地倒在地上，再无呻吟惨嚎之声。又过了片刻，只见胡人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精神！

“哈哈哈！不疼了！不疼了！！！小仙子，果然是真神仙啊！请受小人一拜！”胡人说着，倒头便拜。

东方素也不急着将他扶起，待他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说道：“郎君请起。望你以后引以为戒，也祝你今后，一帆风顺。这个平安符，就送与你，望你好生保存。”

东方素说着，从袖笼里拿出一个锦囊，将锦囊塞进了胡人手里，还着意地拍了拍。

胡人冲着东方素使劲儿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将锦囊塞进了怀里，再次冲着东方素深施一礼，扭头离开了命相馆。

莫云杉在外面维护秩序，东方素返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一天的营业。

遗憾的是，这一天，除了那个胡人以外，没有一个人去拿“奇闻”的号牌。

结束一天的营业后，众人一起在秦家的偏厅里吃晚饭。

“姐姐，今天好可惜，一个来讲故事的人都没有。”

“小闺女，没有人讲故事，但是也没有人说谎啊！”秦洪氏笑着说道。

“阿娘说的是，不过，这还要多亏了阿耶找来的那个胡人。若不是他演那么一出戏，不知道有多少骗子来白撞呢！当然，还要谢谢阿娘，去药店做宣传。”东方素一面说，一面给秦家二老夹菜。

“嘿嘿，只要能让闺女们安心，能让咱们天道命相馆平安，越办越好，我们做的这点儿事简直不算什么。倒是辛苦闺女们了！来来来，多吃点儿。”秦老丈说着，也给东方素和莫云杉夹菜，一家其乐融融。

“对了，阿耶，那个胡人不会再回来了吧？”东方素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不会！他是盘缠用尽，没法回去，才在路边行乞，被我碰上的。拿了酬金，他就会马上离开的。”秦老丈答道。

东方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东市的康乐坊，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也是一个销金窟。只要你有钱，就能喝到最好的酒，让最漂亮的姑娘陪着。不论是谈人生谈理想，还是在红绞帐内度CHUN-宵，都没有问题。

这里，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只论荷包充盈与否。

此刻，在十一娘家的院子里，正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宴会。

而一名身材高大的胡人也正坐在宾客中，兴致盎然地看着姑娘唱曲。

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名男子，虽然身旁坐着几名美艳的姑娘，可是二人的目光却只在那个胡人身上打转。这二人，正是太子衍和顺德。

至夜，胡人并没有在十一娘家的里留宿，而是醉醺醺的，迈着蹒跚的脚步，朝着安康坊的一个小客栈走去，太子衍和顺德尾随其后。

行至一处偏僻的黑暗小巷内，四顾无人。

太子衍忽然翻手抽出腰间的一把软剑，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胡人。

剑尖划过胡人的脖子，他甚至都没有觉得异样，直到走了几步之后，脑袋忽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想要杀他。

太子衍和顺德远远地站着，等着喷薄而出的鲜血失去后劲之后，二人才靠近了他的尸体。

顺德虽然一脸厌恶，但还是麻利地将胡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将里面的物品全部清理干净，其中就有东方素送给他的那个锦囊。

一把火将这些东西烧干净之后，用胡人的衣服将他的脑袋一裹，拎在手上站到了太子衍身旁。

太子衍又打量了一下现场，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东西，这才冲顺德点点头，一起离开了犯罪现场。

“三郎，为何要杀这胡人？”顺德将胡人的脑袋埋在了后花园里，这才悄声问道。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的嘴最严？”太子衍反问道。

顺德想了想，犹豫片刻说道：“死人？”

太子衍嘴角划出一个弧线，眉峰轻挑，背着手慢悠悠地穿行在月下的花园中。

顺德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这个胡人闭嘴，不过他瞧太子衍的神情，估计自己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了。

太子衍自顾自地走着，自顾自地笑着。她虽然真是有些小神通，不过也有弄虚作假的时候。今天她跟那胡人演的一出戏，别人没有看明白，他太子衍却是明镜一般。一路尾随这个胡人，见他的所作所为，就知道是个会坏事的人。

他不能容许别人给她的名声上抹黑，所以，这个人必须死。但是，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东方素，他不想自己在她眼里成为一个邪恶的暴君。他需要她，需要她的才能，需要她的声望。

同时，他知道，在瞧见东方素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时，心底的某个角落，变得柔软起来。这份柔软，只是为她而存在着。

太子衍抬头望向明月，便想起了她一头银丝，想起了她温润纯真的面庞，笑容不禁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