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辰集团要和我们频道，谈明年的战略合作，意向资金6000万！”

江海电视台，城市频道的会议室内，本是严肃的审片会，但副总监李焜耀宣布一条大消息，会议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风辰集团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水泼不进。没想到，现在主动来谈合作，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是啊，频道去年全年的收入才两个亿啊。”

“这样的话，我们年底的奖金是不是要翻倍啊？”

“是明年的合作，今年就被指望了，钱还不知什么时候到位呢。”

胖乎乎的李焜耀，此刻满面春风，肥厚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沁出了汗，灯光下看去，像泛着油光。他宣布完消息后，满意的看着大家惊讶的表情和随之而来的喝彩声，这样的效果他很满意。

李焜耀对面，何健面色铁青，他心里清楚，风辰集团明显是冲着连雨来的，冲着今天要审核的这条新闻——《开发商雇凶打砸逼拆，俏夕阳养老院危在旦夕谁来管》。

“何总，不要这么严肃，这是大好事，牺牲一条新闻算什么。”一个中层干部安慰道。审片会上，大家手里都拿着节目单，明眼人一看第一条新闻，就知道和风辰集团有关，也很快明白风辰集团要来合作的目的。

但是，和将要到手的奖金相比，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倒向李焜耀，笑容不自由的浮现在脸上。大家弹冠相庆，与有荣焉。

频道总监付先锋轻轻咳嗽了下。大家安静下来，聆听老大定调子。

“与风辰集团的战略合作，事关频道未来的发展转型和全频道人的福利待遇，李总一定要抓好，亲自去抓。”顿了顿，付先锋看向何健，“这件事，何总这边怎么看？”

“我负责频道节目内容的制作，是烧钱的，想要节目做下去，就得多靠广告商投钱进来，所以我一向支持频道的决定和李总的工作。节目部门也早已形成共识，运营部的任何要求，节目部都会配合，这件事情也是。”何健面色凝重的说道。

李焜耀早已料定是这样的答案，就算何健内心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公然与全频道的人为敌。付先锋作为频道总监，也欣慰的点点头，毕竟与风辰集团的合作是大事，频道内部一定要团结一心，全力拿下。

“但是，我作为节目部门的负责人，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城市频道的初心是什么？坐在这里的都是频道的老人了，频道当年开播就打出了口号‘老百姓身边的频道’，重点节目首推《第一时间》，宣传口号是‘关注民生，利国利民’，舆论监督可谓雷厉风行，不管是多大的国企、外企，他们有的甚至扛着一麻袋现金来求情，但我们都拒绝了。那时候，全省老百姓提到城市频道和《第一时间》，都是竖着大拇指的，电视台门口，老百姓甚至彻夜排着队来爆料新闻线索。”

在座的多是当年在《第一时间》摸爬滚打过的人，听着何健的回忆，都沉默了。何健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们没钱，但我们腰杆硬，地面频道的节目，却在全国打出了知名度，最终也得到了广告商的认可，广告费也水涨船高。所以我在思考，我们是不是有另一条道路可以走，就是一心一意做好节目，靠节目的质量来赢得老百姓的口碑和广告商的青睐；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味地迎合广告商，围着广告做节目。”

李焜耀依旧是标志性的微笑，弥勒佛一般的讨人喜爱。大家却开始窃窃私语。

“以前我们频道真牛掰，挺直腰杆把钱赚了，现在是到处讨钱！”

“大环境不一样了，还像过去那样横冲直撞，搞舆论监督，会撞南墙的。”

“现在节目都成广告了，老百姓也不傻，长此以往下去，就没人看电视了。”

付先锋看着大家交头接耳，知道这时候必须他来一锤定音。

“何总的意见，是对的，好节目是立台之本。你说要一心一意做好节目，这点我是完全支持的，频道上下都全力支持。但是，节目和运营是频道的两条腿，两条腿走路，不能有任何一个偏废了。而且凡事要整体上把握，从大局考虑，现在与风辰集团的合作是最重要的，可以稍稍倾斜一下，节目组做点牺牲。等合作达成，有了资金，我们就可以把更多的钱投向节目，把节目搞好，最终还是节目部受益啊。”

连雨不是中层以上干部，不能参加频道的审片会。她在工位上焦急地等待着，心中充满感激。对养老院的新闻，何总的态度虽然一直是“不建议做”，但当连雨把最终的新闻片子提交的时候，他看了一遍后，沉默不语，即默认了。

连雨这几天收获不小，除了陈生的录音，还有更多证据，锁定风辰集团。她的一个记者朋友，帮助联系到了另一个线人，拿到了风辰集团一家下属公司和黑势力公司的交易记录、微信聊天截图、内部会议记录，以及风辰集团保安部部长现场指挥黑势力打砸的图片视频。

但是，连雨也知道，何总是承担压力的。在频道审片会上闯关成功与否，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陈生的电话打来了。

“连大记者，给你打电话，是给你透露个消息，我想你现在肯定还不知道。”

“多谢陈总好意。”

“你是得好好谢我！风辰集团决定与城市频道进行战略合作，我跟你们李总提了，这事儿以后就由你来和我对接。你这可是升职了，一个小记者，直接升为项目主管。”

风辰集团走上层路线，连雨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没想到陈生会提出让她负责对接。

“陈生，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好玩啊！”陈生想象着电话另一头连雨气急的表情，不禁快意无比，“连小姐，我早就提醒过你：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想和我玩，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陈生，这就是你一个堂堂总经理助理的格局？”

“所以说，连大记者对我了解的还不够透彻，我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你惹怒了我，我就绝不会放过你。至于我的格局嘛，可大可小，大到能指挥千军万马，小到也能去玩弄一只蚂蚁。记住喽，是玩弄，不是碾死那么简单！接下来，我们就慢慢地玩！”

肆意纵横地摆布别人的命运，放飞自我，陈生很久没感觉这么爽了。毫无顾忌地说完狠话后，他“和颜悦色”地留下最后四个字：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