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啊，我告诉你啊，家里打算把老人都接回来，这落叶归根嘛。我阿婆告诉我们她当时就是从这附近的山里面走出来的，我说要么我先来看看，总不好让老人家舟车劳顿的。你说是不是啊？

但是这里我现在也不认识啊。你说说看，我这好不容易当上研究员了，想要荣归故里，先来探探路，结果，嗨呀，路上竟然把身份证给丢了，还好我这个胸牌还带着，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这个研究院啊，那是厉害得不得了。我当时考进去，太难了，但是我的本事好啊。我们那个主任，就是面试了一次以后，就点名要我去……”

郦潇现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显摆自己有多能干的乡村励志女孩，嘴巴里面好像有说不完的夸自己的话。

“好的，好的，我已经了解你的情况了。你过两天再来拿身份证就可以了。小姑娘啊，也不是阿姨说你。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把这种重要的东西保管好。不然啊，再厉害都没有用的。”

“阿姨啊，我就是第一次自己这样出来。我妈还说担心我，要和我一起来，但我那时候觉得自己都已经是上班拿工资的人了，哪里还要大人一起出来。结果啊，现在想想还是应该和她一起来的啊。我太不应该了……”

她的嘴巴一张开就合不上了，叽里呱啦一直在说。但是派出所里阿姨很吃她这一套，再加上她的口音听起来的确和这附近的差不多，用了没多久，两人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戚一样感情好极了。

“小姑娘啊，下次见面了再聊啊！”

“一定一定！”

郦潇凭借着自己的形象，从女警员口里套到不少信息。

她当时挑选在这个地方落脚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德寿县的土话就像是不太标准的她原本自己的家乡话。这样多少方便做身份。

身份证办好还有一个礼拜，郦潇决定先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做。

德寿县县卫生院。

郦潇问坐在门口剥手指甲的中年女人：“同志啊，你们这里招不招医生啊？全科的那种，什么毛病都看的。”

“小姑娘啊，你想来当医生啊？我们这里不缺人的。”

“阿姨啊，你看看我，是这个高级研究员。这次呢，也就是运气不好，身份证掉掉了。那我一时半刻也回不去啊，就想先找份工作安定一下。”

“噢哟，这么厉害的啊。那你等等哦，我去去问问我们院长。”

果不其然，混充高级研究员的郦潇被迎进了院长办公室。

这个卫生院条件属实是一般，一共也就两层楼。一楼门诊、配药、输液，二楼办公室和几间所谓的病房。不是说这个时代科技已经很先进了？怎么能这么，嗯，一般？

郦潇想过挑一个穷困落后一点的地方，没想到真的挑中了。

院长是个身上精干巴瘦，但是肚子有点弹出的中年男子，名字也挺应景，叫杜丰。

“郦潇同志啊，听说你是这个，哦，生命能源？高等研究院的老师啊。幸会幸会。你要是真的想来我们卫生院当医生，那我们真的是运气太好了。”院长颇有点怀疑她是在开玩笑。

“哪里，我就是想想大城市里压力太大了。刚好家里面老人决定回来住，那我这不是就会来先看看情况。可以的话，呆个两三年也是正常的。”

“好的，那你要不看看什么时候来上班？明天早上？”

“这个，是可以的。就是院长啊，我这也刚回来，不知道贵院有没有安排住宿的啊？”

“住宿?有的，有的，怎么会没有呢？是这样的，我们卫生院这个条件你也看到了，医生呢，没有宿舍住的。但是我们家还有地方住，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让我老婆给你收拾一下，家里小房间给你住。”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您家里没有孩子吗？”

“孩子去外面了，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回来，家里么肯定有地方住的。”

“那真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来住就是了。”杜丰老先生好像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支支吾吾。

郦潇有点好奇他想说什么，一脸期待看着他。

“小郦同志啊，你这个，工资想要拿多少啊？”

“哈哈，这个嘛。我们回来，乡里相亲的，谈钱多伤感情啊。包吃包住给点钱意思意思就好了。”

杜丰心里的大石头突然拎起又突然放下。

“下午你要不要先在院里待一个下午，我先打个电话让我老婆收拾一下。”

“那当然好啊，下午就当是我试用期好了，您先看看我本事怎么样。”

郦潇觉得自己胆子是真的大，就是刚刚拿了规培证书，就敢上岗。这里的卫生院也是不挑，都不看看她有没有行医资格证。虽然她是有的。

“你们这样的大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主攻方向又是临床试验的，我有什么还不放心的。”

郦潇笑呵呵地应下，但心里也没什么底。她就是个麻醉师，顶多以前接触过一点疼痛门诊，大外科、大内科她还真的是不确定。她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来卫生院，这不是误人性命嘛。这样不好。

哎，愁啊。

郦·半赤脚医生·潇惴惴不安地坐在卫生院一楼护士台，觉得当个问讯处小护士也挺好，她起码扎针的手稳得很。干嘛一开始要说大话哦。

千万不要来病人，千万不要生毛病，千万不要出问题……

郦潇在心里碎碎念。

不过在这个世界，墨菲定律显然还是奏效的。郦潇这个小黑脸，祈祷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要发生，那就是会发生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三点多，四点钟下班的郦潇觉得第一天即将熬过去。结果卫生院里送进来了一个老人，还是大腿骨折。

妈耶，她以前虽然是很想去骨科，但是她最终也没去成啊，怎么这辈子碰到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个大腿骨折的，还是个老年人。这种毛病真的不是闹着玩儿的。

记得以前刚开始上大学专业课的时候，老师说在医疗条件不是特别好的时候，大腿骨折，那基本上就是老人这辈子最后一次骨折了。不是因为大腿骨折之后，人就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防御机制，是因为股骨一旦骨折了，那之后再站起来的概率极低。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

骨折要怎么应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