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当成中毒，青烟之毒让你产生了幻觉。”洛夕瑶淡淡道，“人都傻了，没人能阻拦，贼人怎么会空手而出？”

“是啊……怎么会空手而出……”洛四老爷自嘲地笑了笑，“我竟天真的以为母亲不在后，我终于可以翻身了……”

“什么叫翻身呢？”洛夕瑶瞥了老何一眼，老何立刻挥手，让人把堆放尸体和头颅的院子点燃。

洛府瞬间陷入火海。

而洛夕瑶站在大火中没有动，贺兰临漳也没有动。

感受着火焰的炙烤，她声音仿若要随着火焰变成烟雾消散一般，“即便平城还有洛氏分支，可想要缓过来，不是短短几年能够做到的事。”

“四叔，看看你脚下被血染红的砖石，想想你翻找六娘时看到的无头尸体和驿馆中你辨认过的每一颗头颅……”

“你会发现活着，便已经赢了。”

洛夕瑶的眸子在火光下有红纹跳动，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心底发凉。

明明是热夏，周围又到处是火，洛四老爷却遍体生寒，“你、王妃说得对。”

“郡守府没了，洛府也没了，可平城依然太平。”洛夕瑶说着，拉住贺兰临漳的手，“走吧！”

“我背你。”贺兰临漳走到她面前蹲下。

洛夕瑶笑笑，趴在他的背上，转头对洛四老爷道：“对我来说，肮脏的洛府被付诸一炬，是苍天有眼，大快人心的好事。对四叔来说看，又何尝不是劫后余生，一切I可以重新开始？”

“我们走了，日后……可能不会再见。天下将乱，平城离居安关太近，无论何方势力都不会放弃这里。四叔若是没有野心，便早做打算。”

不知道何管家除了桐油还在火中放了什么，洛府大宅烧得很快，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洛四老爷已经听到木梁坍塌的声音。

贺兰临漳已经背着洛夕瑶离开，他也要走了。

听着火焰噼啪的声音，他似乎听到哭声。

洛四老爷对着火焰燃烧最旺的方向拜了三拜，“你们的死同我无关，若要报仇，便去吧！天下要乱了，一旦漠北铁蹄踏破居安关，不知道我是不是会羡慕你们……能这么简单的离开。”

“我走了，你们也都走吧！”

“母亲和嫡出兄长压在我头上，我能做的有限，可我也从未欺压过你们，都走吧！走吧……”

洛四老爷说着，握紧拳头，道：“我也不知道日后会在何处，我能答应你们的是，每到清明，我会对着洛府的方向燃香……投胎的话，找个太平的年月吧……”

“洛四老爷！”

洛四老爷侧过头，看着站在阴影中的侍卫，下石阶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儿跌下去。

“是你，你没有离开？”他狼狈地重新站好，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见笑了。”

“我是奉王妃的命在这里等洛四老爷的。”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这是王妃让我交给你的。”

“王妃说，洛府对她一家恩怨从此两清。”

“我家王爷说，四老爷在驿馆核对头颅的身份，到底是帮了王妃的忙，所以哪日四老爷有所求，可以拿着这个荷包中的铜扣来漠北寻王爷或者何管家。”

“四老爷，请随我来。”

侍卫带着他走到街口，“马车是王妃准备的，四老爷的东西已经装在里面，城门处已经打点过，还请四老爷快出城，迟则生变。”

想到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来，洛四老爷也明白平城中定然出了问题。

“我知道了。”

“请四老爷上车，我驾车送四老爷出城。”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马车到城门时，本该紧闭的城门竟然是打开的。

倘若两国开战，九娘又会站在何方？

洛四老爷苦笑，这有什么好想的？九娘若在意她东齐人的身份，便不会有平城郡守灭门一事，是他犯蠢了。

“你多次帮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侍卫跳下马车，道：“青羊，我在漠北的名字叫做青羊。”

“我叫洛学智。以后……”他想说九娘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可以来找他，可仔细想想，他又能做什么呢？

洛四老爷低下头，叹息道：“你们是明日离开是吗？”

“是。”

“我知道了。”

“四老爷一路顺风。”

“替我谢谢王爷和王妃。”

“好。”侍卫目送马车出城，才拿出洛夕瑶给的药粉，撒在一旁的火把上，在守门士兵醒来前，快速离去。

“王爷和王妃呢？”青羊回来，就要去复命。

何管家撇嘴道：“洛家四娘子醒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可惜。

倘洛四娘早醒上一时半刻，就可以让洛家四老爷把人带走。

他们都知道，王妃是要把人留在平城的，可如今平城洛府已经是一片灰烬，人又要如何处置？

青羊低声道：“我不认为王妃会把人带走。”

“巧了。”何管家冷笑，“我也这样觉得。”

他家王妃可是杀人不眨眼，出手时绝不会手软的人，一个背叛过她的洛四娘，她如何会带在身边？

“九娘，我所做的一切……实在是情非得已，人都是想要活下去，你能明白的，对不对？我也不知道那天夜里是怎么了，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洛四娘面色苍白地倚在榻边。

在燕回郡外，她的确是传递了营地的消息。

可这一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却发现梦是真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若你愿意信我，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如此吗？”洛夕瑶站在屏风旁边，回头就能看到门外的贺兰临漳。

她叹息一声，道：“平城，已经没有洛府了。你眼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六娘随镖局返京；一个是去旁支处暂住，等你家人来接。”

“四娘，无论夜袭之事是否同你有关，你在营地将我的消息交给白延文都是事实。你的话，我再也不会听信，所以真假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两个选择，天亮前给我答案。”

看着她的背影，洛四娘叫住她，“等等！什么叫平城已经没有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