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飞~去云梦泽吗？”马车里，季秋的双手学着小鸟翅膀扇动的样子扑棱了两下。

姬辰忍俊不禁，说明了自己已事先决定用什么方式去以及去的路线，让她放心。

季秋呆坐在马车里无趣，仍在思忖着什么，突然她想到一奇书上的内容，说出来与姬辰听：

“‘飞’也不是不可，我们可以用木头削成鸟类翅膀的形状，将自己绑在中间，然后站在悬崖高处上往下一跳，可凭借风力操纵翅膀，这样岂不是快很多？”季秋喜滋滋地想象着自己在空中翱翔的模样。

姬辰不以为然，点了下她的额头道：“寡人觉得你这往悬崖下一跳，十有八九就结束了，你觉得呢，秋儿？”姬辰日常毒舌道，他还提议让她的暗卫清去试试。

季秋苦着脸，本想说您怎么不派你的暗卫去试试？不过到时候郑公肯定会眼泪鼻涕一块流，强调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照顾，再泼个自己“妖妃”的脏水……

“阿嚏。”某车夫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们继续讲路线，季秋问：“为何路线还要事先制定，过了大周不就是楚国吗？”

“周与封国楚国之间原还有鄀国、谷国、邓国、随国等小国或地区，皆先后被楚国所灭，楚国在这些地方加派重兵，所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先去郑国再经过蔡国再至楚国。”姬辰与季秋解释道。

季秋早有耳闻，楚国之强盛，灭了周边数十众小国，版图不断扩张，而后再有“自立为王”、“问鼎中原”等僭越行为。

季秋父亲曾给她讲过楚庄王的故事：大约六十年前，楚庄王攻打陆浑之戎，并继续北上，在周王室直辖的京畿之地耀武扬威，甚至派使者问象征王权的九鼎的轻重，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当时就连晋国、宋国还有郑公的老祖宗们都对其说：“怕了怕了。”

最后那段当然是季秋臆想出来的，因为当时的事实就是楚军大兵压境，攻破郑都，晋国仓皇来救，和楚军在邲金戈相向。晋国因将帅举棋不定，贻误战机，大败。退军途中，兵士们争先渡河，自相砍杀，尸体相枕。楚庄王饮马黄河，雄视北方。两年后，再度围攻宋国，宋人“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被迫投降。晋国威风不再，力不从心，只好充耳不闻。

“可，这样我们还是要经过蔡国，绕远路不说，蔡国又不是郑公的，经过那并不能悄无声息地畅行无阻啊？”季秋直言道。

姬辰表示，畅行无阻没有问题，绕远路是真的。所以这么规划路线的原因还是归于郑公要“顺便”回家。

……

“阿嚏。”某车夫又莫名打了个喷嚏。

经过郑国都城新郑，姬辰与季秋把郑公连人带车的送回了家，两人隐藏身份，开始属于他们自己的“旅程”。

他们之前去看了魏宁夫人，再在郑国逛了一天。季秋按照这样的速度大致算了下，他们到云梦泽那会，她刚好能长三岁。

逛累了，她迷迷糊糊地趴在姬辰背上，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这是哪？”季秋揉揉眼睛问姬辰。

“蔡国。”姬辰把她放了下来，同她坐在一片树荫底下休息片刻。他告诉她，新郑往正南方向走，刚好会擦边经过蔡国与楚国交界，过了交界点，前面就是楚国的城阳。

原来姬辰真有“飞”的本事，下次不能睡了，一定要亲眼看看。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远处走过来一群喜气洋洋的送嫁队伍，还有侍卫护送，看着不像民间娶亲。

坐在轿中的新娘哭哭啼啼，悠扬隆重、层叠浓厚的礼乐都无法将她的声音掩盖，跟在后头亦穿着喜服的一群女子面带寒霜地走着，规模大致有五十人之数。

季秋挽着姬辰的手与这送亲队伍擦身而过，继续赶路。期间她未发一言，有些伤感，感慨女子的不易。

在这个年代，男子可以娶很多妻妾，他们并不把奴隶和妇女当人看，两者性质上无差，都是自己的私有财产。

蔡国是个典型的“联姻”之国，它地处四战之地，“联姻”是拓展生存空间的一个重要方式。

蔡国通过蔡陈联姻、蔡宋联姻、蔡齐联姻、蔡楚联姻、蔡吴联姻巩固疆域。就说那最近的蔡楚联姻，蔡女嫁到楚国与楚王生了太子健，而蔡国最后还是被楚国灭了，后又复国。再说后来的事，也经常被人拿来当饭后谈资，楚王娶了本应嫁给太子健的秦女，又生了公子轸，现在公子轸继承了楚王之位。

一国公主，徒有个公主的名号，卑微得像个物件被人买卖，她或许值一座城，她或许是签署结盟书的理由。再看她庶出的姐妹们，一次十几个、几十个都会同她一块嫁给她的男人，这叫作媵。国君不缺公主，她们惊人的出生速度以至于亲生父亲连名字都来不及取，只顾着将她们一打一打往外送。

而那些要嫁的男人不是由公主说了算，有可能是翩翩公子，但公主绝不可能是他的唯一，要不然他的“公主们”又从哪来？

也有可能岁数偏大、脾气古怪，是能做祖父的垂垂老者，胡子花白还要与妙龄新妇谈及风月之事，他的后宫们则天天在宫中乞盼他的恩宠。

倒霉不济一些，有可能嫁过去的路上，男人就死了，那身份高点公主兴许还能回去，其他的，就只能随着那素未谋面的丈夫去了。

再说回去公主的命运，无非只一条路——改嫁给别人，区别在于为其君父换取的利益少了一点儿。

所以，天子有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诸侯有九女；大夫一妻二妾就是这么来的。

而最终，世人把亡国的罪责都全又归罪于女子头上：商朝灭了怪妲己，幽王败了怪褒姒。

想及此，季秋想到自己也是个公主，这要是放到自己身上呢？她虽是齐国的兰长公主，但齐国之事她插不了手，而鲁国……

“姬辰，你有没有想过娶了我就能操控鲁国，向来君王娶亲不都是为了妻子母族的利益吗？特别是我又那么好骗。”她停下了脚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姬辰从袖口拿出一张锦帛递给她，对她说：“不成啊，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好好看。”

这回答的内容好像不太按常理？季秋拿过锦帛仔细看了，是一封他父亲的亲笔书信，上面说在兰长公主册封之日，她就只有这一个身份了，他已经将季秋从季家族谱除名了，还拜托王上照顾好秋儿，她已经没有个亲人在身边了这些话。

季秋泪崩，要不要把你女儿说的那么可怜，我永远是您嫡亲嫡亲的女儿，这谁也改变不了！呜呜呜……

她一点都不在乎公主、正卿大人嫡女这些虚名，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父亲这么做同时也是在考验姬辰。

“好了，哭够我们就走了，寡人再郑重回答你一次，‘从未’。”姬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带着她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