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师……”

断魂谷的许多妖怪满是不可思议。

姬正心中无比苦涩，但他仍感到无比疑惑。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会从破灭走向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无法理解，难道有一个世界是假的？

可自己曾经遭遇的与现在看见的，都像是真实，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又是假的？

登上断魂谷，姬正看见众多妖怪拦在面前，这里有不少妖怪都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也有很多生面孔，但眼睛里的眼神大多都是一样地。

不解、悲伤、激动……

“天道师，真的是我们所认识的天道师，他回来了！”

一头毛发发白的人形妖怪颤颤巍巍，眼里满是泪水，它跪倒在地，悲嚎道：“参见主人！”

姬正仔细端详了它好久，才终于辨认出其身份，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奢比尸。

这个妖怪其实并非人族传说中的那位，而是生下来就与那位存在相似罢了。当年自己游历人世的时候，它也算是最早跟随自己的了，可现在却已经垂垂老矣，连耳朵上环着的两条蛇也不见踪迹。

“起来吧……”

姬正心情也难以平静，有些颤抖道。

他被众妖带到一处茅屋里，众位妖怪大致和姬正讲述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世事难料，总让人充满唏嘘。

当年的逆君死去后，人族大肆捕杀妖族，断魂谷里许多原本打算站在人族这一边的妖怪也渐渐无法按捺住怒火。

有的妖怪选择了与妖疆一同报复人族，有的妖怪则选择退出断魂谷，用自己的双手报复人族。

但当姬正听到一些关于他认识的妖怪做的事后，便再难保持理性了。

“什么？倾城和小狐狸他们竟然也选择带领妖怪出去了？”

当年烛龙知晓南国受难后，再难保持镇静，毅然率领所有南国的妖兵回援，但是后来却只得到南国被人族用重型武器轰炸夷为平地的消息，仅有少数高层的妖怪幸免逃脱。

那一战是人族对妖族作战所获得的第一场胜利，更助长了人与妖对抗的决心。

后来得悉情况的小狐狸和倾城也带着当年姬正的一些亲信出去，去寻找龙主他们的下落，毕竟孍再怎么说也是姬正的母亲，在姬正不再的时间里，小狐狸它们有义务保护好姬正的母亲。

结果二十年后小狐狸就再次回来了一趟。

它们打开了一次断魂谷，放入了一批数量极其庞大的妖疆妖怪，然后又领着一批断魂谷的妖怪离去。

“我们所守护的背叛了我们，它们现在已经是我的敌人了。即使父亲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饶恕他们。”

姬正很难想象，那个纯真贪玩的小家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会叫那样的一个小可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变得成熟？

奢比尸只是苦笑：“它说，它亲眼看着主人的母亲和老龙主死在面前。”

姬正尽管现在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惑，可再一次听见母亲死亡的噩耗，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揪。

“你们……先退下吧……”

姬正挥手示意这些妖怪退开。

“让我自己先静静。”

所有的妖怪都被他赶了出去，姬正听见有妖怪在外的窃窃私语。

“怎样？天道师回来是带我们讨回公道还是怎么说？”

“天道师以前就向着人族，现在估计也不会对人族痛下杀手。”

“我不管，这次天道师要是向着人族，那我就投靠妖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美好，人族的东西再好，可我们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

嘈杂一片，那些妖怪的说话声很大，甚至压根就不在乎姬正是否听见。

姬正能从它们的语气听出愤怒，显然这些妖怪对人族已经抱着极大的怨恨，即使姬正是天道师，也无法再用天的名义让它们安静下来。

可他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问题，他真正搞不明白的还是自己为什么会从一个世界跳到另一个世界。

这……就好像是穿越一样，他来到了一个平行的世界。

他的心里想到了种种可能性。

甚至姬正还想到了那样的一种可能，就是至今仍没脱离在妖疆遇见的那个幻想的影响，在幻象中度过了五百年。

“可那也不对，要是那样的话，雨欣呢？”

姬正有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但却更加天马行空。

“难道是我毁灭了那一方世界，上天对我的失职感到不满，所以重塑世界，还给我一个这样的结局来做惩罚？”

这是只有上天才能做到的手笔，但没有能站得住脚的根据，终究也只是姬正的空想。

思来覆去，姬正最终也没能想到真正的答案，这使他变得越加心烦意燥。

“让开，都让开！我要见天道师！”

“怎么可以这样，天道师说了要自己待一会儿。”

“他想待一会儿，我待不了，这个死鬼要是死了就算了，可是偏偏在这个时间出现，我一刻也等不了！”

……

外面传来了一阵争执的声音，接着，小茅屋的门被啪地一声推开。

一头身强力壮的妖怪走了过来，见到天道师，它先是行了一礼。

“参见天道师。”

然后抬起头，目光直逼着姬正问道：“敢问天道师，对当今世道该做如何处理？”

“胡蛇，不要无礼！”

奢比尸在后面大叫道：“主人才刚刚回归没有多久，对这世道还不甚了解，你这么逼他作甚？”

“逼他？”

名为胡蛇的妖怪面露冷色：“我义父被人族抓走死无全尸，我们的同胞这五百年间被害死被杀死的又何止十万百万？我们已经被逼上绝路，还不能找这所谓的救世主问问解决的办法了吗？”

姬正忽然张口问道：“胡龙是你的义父？”

“正是！”

胡蛇面露悲色，道：“当年我义父为了营救阴川司马，被人族所擒，最后竟然惨被分尸。如果我等庇护之人是如此忘恩负义之辈，那天道师，今日你若是袒护人族的话，便直接取我性命吧！否则他日，我必引领妖疆妖族，与你不死不休！”

话到最后，胡蛇的话语甚至变得尖利起来，它的情绪相当激动，直接将自己的立场摆明了。

姬正看了看胡蛇，再抬起头，看向外面的众妖怪，它们同样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姬正，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到底天道师会选择谁？”

“管他选择谁，我们已经背叛了造物主，现在不过是群想要求生的可怜虫罢了。”

“对。”

……

众妖的窃窃私语里透露着它们现在处境的悲凉，这些生命为了活下去，连造物主都背叛了吗？

姬正难以想象它们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样吧，给我一个考虑的时间，我需要先看看这世界，再做决定，如何？”

他这样告诉众妖怪。

许多妖怪沉默了下来，有的妖怪更是愤怒道：“天道师，你是不相信我们所说的吗？我们都这样了，还会骗你不成？”

它们情绪激动，几乎就要和姬正干起来。姬正甚至看见奢比尸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都有失望闪过。

“诸位！先冷静一下。”

姬正抬起双手示意众妖怪冷静，道：“我无非就是想看看现在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罢了给我一点时间，行吗？我会给诸位一个答案地！”

那些妖怪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犹豫。

姬正赶紧借着这个机会推开众妖怪，走到屋外，丢下一句话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五百年都等过来了，一个月的时间还等不住吗？一个月后我会回到这个地方，告诉你们我的意思！”

他慌忙飞上天空，化作流光逃离这个地方。

这是姬正这辈子头一次如此慌张地想要从一个地方逃开，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些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但他没法逃避，他得去看看，用自己的双眼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才能决定。

从天空中一路划过，姬正很快就回到了c市，只不过那里现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碧绿的大楼用古老的大树做成，天上飞着用妖怪的妖骨做成的飞行装置，地上的人们拿妖怪的眼珠当做灯笼，五颜六色。

姬正一片悚然，只觉得这个世界有些可怕。

他落到地上，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在大街上行走。

到处都是用妖族的尸骨做成的东西。人们身上的饰品、衣服都是如此，科技早已经停止进步了几百年，现成的力量和长生的秘密就在这里，谁还费心费力去追求那些到死都不一定琢磨明白的东西？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虎妖皮了，做衣服极好哦！”

“蛟龙血蛟龙肉，五千块一斤了，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寿诶！”

“古森林去猎杀妖族，缺一个猎手，谁要一起？”

……

街道上到处都是关于妖族的事情，人们仿佛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因为他们就是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可是姬正的心里却泛起无边苦涩，到底是为什么，人世会变成如今的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