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气观，常如山看着面前的一切，唏嘘感慨道：“人生在世，如梦如幻啊。”

几个月前，他们道家还是如日中天，他的儿子常衡更是道家顶尖的俊彦。可也就是这么一段时间，道家败亡，所有道士如秋天黄叶，走的走，散的散。再到现在，他们每日和曾经猎杀的对象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变换，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常如山有些失神，道：“潮起潮落不过一瞬，让人唏嘘啊！”

“说多了，叔，这话有点大哈。”

蓝青嬉皮笑脸对常如山道。这个问题确实很深沉。

“对啊，这话是有点大了。”

阴川司马也复议道：“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才发现，答案并不会是单选，可能每一个答案都是对的。”

它看向姬正，道：“天道师，对于这些问题，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姬正看了看自己，怎么又忽然扯到我身上来了？

“难道不是吗？你们天道师降妖除魔了一万年，对于整个妖族的信念必然有着极深的理解，这就是绝佳的例子。”

姬正很无语道：“我感觉就是那样啊，妖疆的妖族是什么样，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

妖族对上天的信仰足足有十多万年，其凶狠残暴的性格为何形成，这无从追溯，可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上天的认可。人族不一样，它们没有妖族的力量，从弱小走向强大，用的是脑袋里的智慧，到底是仅仅为了活命。

两方用任意一个角度去看对方的行为，都是无法接受的，只有站在中立的角度去看待，才算正常。

阴川司马感慨道：“现在的人已经不再追求简单的活命了。所以那些单纯为了活着的人，才会更显得格格不入。无论是任何种族，离群者总是特立独行的，所以他们才倍显孤独。”

它没告诉过姬正，在它看来，天道师绝不是正确的存在。真正让它感觉到满意的那个存在，已经不存在了。

生也如鸿，死亦如鸿。但没人能像她一样，感谢呼吸的每一口空气，感谢见到的每一片绿草鲜花。

山外有云雀惊起，成片掠空，龙翔于空，穿山越林。

姬正一眼就看见了那条龙，道：“是妈妈回来了。我们也顺便该回去了。”

闻言常如山等人赶忙起身相送，直到山门。

那女子就站在门口，一双龙角格外突出。

姬正见了她直接就迎上去，道：“妈妈，你和老龙血树说完话了？”

孍嗯道：“我劝他带着周遭的妖怪前往断魂谷了。”

“啊？”

姬正大吃了一惊，道：“这是为什么？”

“还能是什么，物尽其用罢了，那龙血树几千年道行，又有真龙之学沐浴，战力非同小可，放在这深山老林只会是屈才。”

姬正犹觉得不妥道：“可是，那好歹不算是它自愿的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强求呢？”

“这有什么。”

孍一甩袖道：“它既然受我父血成灵，就是我们一家的仆从，纵是叫他死也不得拒绝。红雨，你太过心软了，战争里见不得心软，有些付出，必须要舍得。”

“但是……”

姬正还是想坚持自己的看法，可惜被孍无情拒绝。

她在该强势的地方总是很强势，不容姬正拒绝。

孍又看向常如山道：“你便是那个叫做常衡的小子的父亲吧。”

常如山赶紧应道：“是，常如山见过南国龙主。”

这还是在路上那些妖怪告诉他的。这位龙主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国之主，掌握百万妖兵，实打实的一方雄主。

“在下正想请教龙珠大人，您所派遣的妖怪沿着何方路径而去，我等今日也打算前往断魂谷助力，若是能赶上，一起做个伴也是好的。”

孍眼中微微一动，道：“不必了，它们早已动身，你们自己上路就是。”

“好的。”

姬正惊讶地叫住常如山，问道：“你也要去断魂谷？”

何止是他啊，身后的一干道士也都感到很是突然，没想到自家道主会忽然说要去断魂谷。

常如山愧笑道：“多一分力也是一份力，我们道家虽然名存实亡，可既然还存在着，就应该做该是我们做的事情。”

这其实是他心里早就有的想法，只是一直没能说出口。但是刚刚看见孍的过来，他直接意识到孍不光是来接儿子的，跟更是有问责的成分，毕竟道家曾经将天道师逼得很紧。

所以为了让孍无话可说，常衡只得提前将自己的想法抖了出来，堵上了孍的嘴。

既然他是主动开口，那姬正也无话可说。

阴川司马见机道：“天道师，既然已经将该说得说完了，那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毕竟你让我找的那个老人，已经有消息了。”

一句话顿时使得姬正眼前一亮。

“当真？”

“我不可能骗你啊。”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姬正便匆匆与道家人道别，然后匆匆离去。

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深林中，几名道士这才凑上来，对常如山问道:“道主，我们真的要去那断魂谷？”

因为他们也曾听院子里的乌龟和螳螂说过，那断魂谷的情况无比的严峻，每隔几日就能有一场规模极大的战斗，动辄就是几十万的兵力。这样的数字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庞大的数字，可是对那些妖疆妖族，简直不值一提。它们就好像源源不尽一样，怎么杀也杀不完，完全是拿命和断魂谷的守军换命，要把断魂谷生生换到全军覆没

常如山点了点头，郑重道：“去，那里才是我们道家的道士该呆的地方，你们若是不想去，我也不强求。”

一名道师急了，慌忙道：“道主这是说得什么话，我等还能是那贪生怕死的人吗？去那断魂谷，我们必然会跟随道主，死又何妨，只是刚才看道主说得突然，怕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罢了。”

那王八精也拍了拍常如山的肩膀道：“对啊，老弟，你确实得仔细想想，这事可不是脑子一热就说的，去那边，要抱着必死的心才行啊。”

“我知道，我是想过的。”

常如山吩咐道：“准备收拾行礼吧，带两件换洗衣物，我们今日就出发。”

说完还转身面向那几只妖怪道：“你们后来何去何从？”

王八精螳螂精和狗妖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摊手道：“还能怎么办？我们一开始就是天道师大人安排负责帮你们改善生活的，我们自然是也要去断魂谷啊。”

螳螂精也道：“对啊，到时候让狗哥带着咱们，他后背宽敞，坐着舒服，跑得还快。”

狗妖黑着脸道：“放屁，你们自己爬，我只带他们几个。”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狗哥，你那么大个后背，坚实又可靠，带带我们嘛……”

“不可能，爬！”

“啧。”

……

本来还很凝重的氛围瞬间就被几个妖怪搅得欢快起来。常如山心中感慨万千，不知说些什么。

这一日，已经再无道众的道家几人，和几只妖怪一同踏上前往断魂谷的路。

——

回到c市的时候，雨欣提前联系了姜茆，让他帮忙找到老头，并且将之请到他和机制恩的家里。

等他们回去之后，推门就看见老头佣人一样站在屋里，旁边还摆着好些特色吃食，像什么毛鸡蛋、烤面筋，还有辣条之类的吃食，总之一个桌子都是堆满的，脚下的垃圾桶也满满当当，不知道老头到底吃了多少东西，就连趴在他肩膀上的乌龟都动着嘴，不知道在吃些什么。

“家主，姬公子，你们来了。”

姜茆行过礼后，赶紧让他们坐下，然后自觉退出屋外。”

姬正看着姜茆相差如此之大的行为，真的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他头一次见到坏人变好的，总觉得很是梦幻啊。

姬正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坐到桌子上，抓过一包辣条。

结果辣条还没拿到手上，姬正只觉屁股一空，直接被老头一只手打到地上。

老头一只手将辣条攥在手里，对着姬正瞪眼道：“干什么？抢老人家的东西，要脸不要啦？”

“我……”

姬正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乌龟都有东西吃，我吃一口怎么啦？”

“放屁，这龟年龄小，是幼儿，尊我老，爱龟幼，你干瞪眼岂不是很合理？”

“好……你狠！”

愣是叫姬正没话说。

旁边的一行人看得确实是心里够呛，但是来的时候姬正再三叮嘱过，这个老头他们惹不起，所以孍虽然心中不忿，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断魂谷的经历她还历历在目，若这老头真的有心，吹阵风都能把他们刮死。

姬正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做回道椅子上，没好气道：“帮我去长图送个信，叫他们派点妖兵过来帮忙镇守断魂谷。”

“凭什么？真当我老头子是你手底下的兵啦？叫来来，叫去去？”

姬正看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道：“这些，都是外面的那个人帮你买的吧？”

老头不耐烦道：“我哪知道，我就说我想要哪个，他就给我拿来了。”

姬正一拍桌子，大叫道：“好啊，那你还不是拿了我的嘴软？这可都是雨欣家的人花了钱买的。”

老头哼了一声，直接道：“我不知道，不算数。”

说白了就是想耍赖。

姬正也不在这老头面前拿什么端正架子，当时就道：“在这人世，花钱那是少不了的，无论你是妖怪还是人，都跑不掉，这是规矩。你要是帮我跑了这一趟腿，我保证，以后你在这边天天想吃啥就是啥。”

“真的？”

“真的，我说的！”

姬正拍着胸脯保证。

“那……那行吧！”

老头最后有些不情不愿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