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截的高处其实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满是高低耸立的山群，相反，这里就像一块高地，只有坑坑洼洼的地面。

阴川司马的地图中对这里有过详细记载，说是曾经有两个强大的妖怪在这里大战时打穿了地面，结果从地下流出了惊人程度的血。

后来获胜的一方想要挖掘下去，一窥究竟。结果从土下挖出了一截无比坚硬的地面，散发着莹莹光泽。

后来根据推测，它断定说，这竟是一位存在的骨骼，这里可能陨落过一位体型异常庞大的存在。

据说当年还引起了轰动，很多妖怪都前来围观，却不想引发了灾难。阴川司马的笔记是这样说的：时风骤起，沙飞石走，遮天蔽日。电闪雷鸣，天怒做罚，汹汹姿态，外域犹见。后余齑粉遍地，不见睹者。

这些都是当年的妖怪所见的情况，连外域都能看见那般可怕的场景，不难想像当时的场景到底有多么可怕，说是天罚一点都不为过。

但是后来者却并未遭受攻击，那被扒开的大地也恢复如初，找不到当时痕迹。很所妖怪就推测，是因为它们挖到了禁忌存在的骸骨，遭到了天罚，所以此后再也没有妖怪敢随意动这里的东西了。哪怕是大战都极其小心，不敢肆意妄为。

姬正笑着摇头，这等秘辛少说也是两三万年前的历史了，真不知道阴川司马那个老东西到底活了多久，怎么会对这些东西知道得这么详细。

而且阴川司马的笔记中还专门记载有一句类似推测的话，说是这里应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可怕，只要大战不波及地面太深，也许就不会出事。

当然，这只是一句推测。虽然不能完全当真，但姬正也还是想试一试。

“我记得不错的话，这里有一支数量惊人的地龙族吧？”

姬正说。

雨欣从背后传来清脆的声音，问道：“地龙?就是蚯蚓吗？”

姬正摇了摇头，解释说：“并不是全是。这只地龙部族……怎么说呢，应该是有类似脚一样的东西，而且神秘的地方很多。阴川司马的地图笔记中也没有说出来，要是遇上的话，只能看情况了。”

傍晚，他们在停下来生火歇息。黑色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们在篝火边上，三只火狐紧紧挨在一起，不时就会警惕地往周围看上一眼。

咚。

有那么一声震动的音，从地下传来，无比低沉，听着震撼人心。姬正他们甚至能够感觉到脚下的明显震感。

“雨欣。”姬正轻轻喊了一声，问她：“你怎么了？一直皱着眉头。”

雨欣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深紫的瞳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刚刚的震声的来源。”

无同忍不住终于问道：“你……不是人族吧？上次和娑大人对话，以及你这一路来的各种反应，这不像是人族该有的。”

姬正轻轻拉过雨欣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本来有些不安的雨欣这才安定不少，俏脸微微有些发烧。

姬正对无同眨了眨眼睛，故意卖关子道：“你猜猜?”

“强大的妖族！”这个解释绝对合理，毕竟天道师现在确实有些妖族盟友，前往妖疆这样危险的事，怎么可能就带个人族?那不是拖自己后腿吗？带几个实力强大的妖怪当打手是很合理的

姬正笑着摇了摇头。

“出身特殊的妖怪?”

“不对。”

“携带异宝的妖怪?”

“再猜。”

“……难不成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妖族?”

……

无同的答案从头到尾都脱不开妖族的定义。但它好像还真的卯上劲了，猜个不停。

这样的时间一开始充满了欢快，三只火狐也不时怀揣着试探和无同一起猜，虽然它们的思路更活泛，可是也猜不中。

直到几只火狐都丧失了兴趣，因为那奇怪的震动声只是响了一次，而后便再无异常，所以它们最能先睡觉，休息一下。

姬正打了个哈欠告诉无同：“你再慢慢想想吧，我们先睡了。”

说完拉着雨欣躺下。

结果夜半时，他就被摇醒了，无同好像很是无奈，问他：“你告诉我，她该不会是个人吧？”

姬正揉了揉惺忪睡眼，软绵无力道：“对了一点……你再慢慢想……”

然后没过多久他又被摇醒了。

这一夜姬正不知被晃醒了多少次，直到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抛了句：她是风之心行了吧。

真的不得不承认，给无同抛出这么个问题就是个错误。

直到天明的时候，姬正再一次被晃醒，无同抓着他的肩膀来回晃悠，哈哈大笑，无比得意道：“哈哈哈哈，我真是糊涂，怎么忘了这一点，天道师，雨欣的身份我自己早就猜出来了，只是我忘了。她本身就是人，只是你把风之心交给她了对不对，对不对?”

这时候姬正都要哭了，大哥，你不睡好歹也叫我睡啊，我很困的！

“还是不对。”

“那是什么?你想骗我不成?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她到底是什么?”

倾城她们也都被无同放肆的声音吵醒，各自从地上爬起来。

姬正告诉它：“我昨天就告诉你了，她是风之心。”

无同大怒，呵斥道：“天道师，你少要放屁！你以为我傻吗？”

姬正老实点头，真是这样的。

雨欣自己来到姬正身边，一样毫无所谓道：“我真的是风之心。”

“那你不是说只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吗？”

“对啊，你看我是不是一直放在身边?”姬正拉着雨欣的手在它面前摇晃。

无同愣了愣，然后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

“不骗我?”

“真不骗。”

好嘛，无同直接哑火了。

姬正、雨欣倾城还有火狐他们几个互相望了一眼，脸上强忍着笑意。

再次上路，无同还多次追上来，询问姬正确认雨欣的身份。

姬正很理解它的心情，这太匪夷所思了。上天在黄金破灭时代之前所赐予天下生灵的最后一件瑰宝竟然不是死的，而是活的?

这件事直到现在，姬正想起来都还感觉太不寻常。

无同的视线从姬正身上转向雨欣，它的目光如此灼热，充满了欲望、好奇，它的视线不断游移，好像能看穿她的衣服一样。

姬正脸色古怪，咳嗽了两声，道：“雨欣虽然是风之心，但是是在人族的家庭中长大的，所以很对妖族的事情，她并不能适应。”

无同皱了皱眉：“难怪如此软弱，要是生在我们妖族，绝对会被培养成最强壮的战士。”

姬正最后只能直言道：“我意思你别这么一个劲盯着人家行么?她会害羞。”

“害羞而已，多看看就行了，总会适应。”

“我不适应。”

姬正顿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有些严肃道：“因为她将来……可能会和我结婚，你这么盯着可能成为我老婆的人，我会很不开心。”

无同和三只火狐无不震惊。

雨欣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将脸埋到姬正背后，飞舞的银丝中偶尔露出两只发红的耳朵。

“天道师，你……和她?她可不是个人啊？”

姬正面苦笑道“你觉得我本质上也是人么？”

这么一解释，好像就合理了。

严格来说并不等于人族的天道师在经过与龙族的联姻后生下了现在的姬正，使得他不属于人的部分再一次被扩大。

凌晨时分，姬正忽然有一次被摇醒了。

但这次不是无同，而是雨欣。

“怎么了吗？”姬正压低声音去问，生怕会打扰到别人。

雨欣没说话，只是拉着姬正，蹑手蹑脚来到千米之外，在木截边上坐下。

这里的风不大，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风吹过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极其冗长的杂音。

雨欣拨了拨头发，低垂着脑袋，声音微弱得细不可闻。

“你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

“就是白天说的啊。”

“我白天说了很多话，每一句都是真的啊。”

姬正忽然觉得腰间一缩，竟是雨欣冷不丁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一下。

她有些生气地别过脸去，用很狭促且小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姬正老实啊，就追着问说：“你说什么?”

雨欣终于受不了了，气急道：“我问你白天说的后来会娶我是不是真的?”

姬正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肯定想的啦，只是总觉得不太配得上你。”

黑夜之中，太阳眼所见的雨欣的脸颊立刻就红成了熟透的大苹果。

她重新低下头，稀碎的发丝遮住脸颊，姬正也不知道她是开心还是怎么样。

“我等了那么多年，你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了……”

姬正两只手抬起来，可是放到雨欣身上也不知道做什么，最后又只能悻悻落下。

他深深吸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夜妖疆的空气比以往的沉重很多。

“我……早就说过的吧，结婚其实是个挺大的事，肯定好考虑好的……”

说是这么说，可他却从小到大，单调的生活哪来的情情爱爱，只有简单的憧憬和愿望。

直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得到的这份喜欢如此沉重，又是如此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