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回过神来，向蓝昭拱手行了一礼，道，“舍妹顽劣，叨扰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不知能否请公子为舍妹解开穴道”

“既然郡主开口了，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微凉的声音响起，蓝昭从榻上缓步而来，脚步沉稳，眸光内敛。

明明嘴角微扬着，可他的笑意竟没什么温度，仿佛这只是一个笑而已，并不折射心情。

她一向觉得在揣度人心上，她还有那么点天赋，但现在看起来，至少在蓝昭这，她会碰一个钉子了。

甫一解开穴道，燕圆月就摔到了边上的凳子上，站了太久，脚已经有些酸软了。

一手指着蓝昭，大概是禁言了太久，张了张嘴却许久都说不出话，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却强忍着不发。

她死死盯着蓝昭，似是在准备组织语言，刚准备将一长串不带一个脏字的咒骂尽数倾倒向蓝昭的时候，耳边响起燕宁微凉的声音。

“圆月，你去外面等我”

燕圆月依旧气鼓鼓地狠狠瞪着蓝昭，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长这么大，她还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呢，阿姐居然要她先走？

她的父亲和阿姐都不曾这样罚过她，蓝昭就这么让她连站了两个时辰，连话也不能说。

她都还没找回面子就要走？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马车在外面，清风在马车前面，你自己去找他上车”

燕宁的话明显比前面一遍郑重了许多，燕圆月猛地回头，对上她微怒的眼神，委屈地点了点头，走得时候还记得向着她恭敬行了个礼。

脚步声逐渐变轻，越来越远，但他耳力过人，听得很是真切。

突然，已经很轻的脚步声停顿了下来。

蓝昭了然地回过头。

果然，燕圆月虽是出了房间，但经过窗户前头的时候，重重地剁了剁脚，然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才解了气，满脸舒畅地看着蓝昭。

不过她的个头实在太小了一些，只露出窗户一个头，仿佛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也像是窗子里的大头皮影戏，至少，蓝昭看着觉得很是滑稽。

他本是清冷的性子，也确实不怎么会笑，可经过燕圆月这么一逗，不由自主地嘴角咧了开来，眉头轻挑着，回了一个挑衅的笑，激得燕圆月差点重新进去和他拼命。

冷静下来的时候，想起里头的燕宁微怒的目光，别开了脸，强忍着深呼吸了几口气，随后利索地转头离去。

经过守门的兰均的时候，还故意重哼了一声。

见他没有反应，便昂扬着大步，光明正大迈出了门。

知道燕圆月爬上了马车，兰均还呆愣楞地看着蓝昭的方向。

蓝昭微凉的眼光扫过他，让他猛地一下回了神。

兰均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有些不敢置信地又呆呆看向蓝昭的方向，此时蓝昭已经转身面向了燕宁。

他的手紧紧抓着木门，等等，刚刚他要是没看错的话，他家公子是笑了吧？

而且是那种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的笑，不是面无表情着勾勾嘴角的敷衍。

是真的笑了！

他看了眼头顶的长天，艳阳高照，并无异常，一点也没有要打雷下雨变天的意思。

所以，是为什么，云巅之雪的蓝家少主蓝昭，第一次，居然笑了？

他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怀疑地转头看向燕圆月的马车，对上阎清风冷厉的目光，又吓得吞了一口口水，怂兮兮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马车那边挪了回来。

若有所思地盘点，却怎么想怎么奇怪，总不能真的是因为这么个小丫头吧？他随侍了他家公子这十多年，都没见过的笑容，在这个小姑娘翻墙之后出现了？

房间里头只剩下了燕宁和蓝昭，倒也不显得尴尬，燕宁一向是从善如流的，凑手选了把最近的椅子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眉头轻挑了一下，茶香四溢，嘴角的笑意渐浓。

“郡主连登三天蓝某人的门，所为何事？”

蓝昭转头看向燕宁，眉眼的笑意已经无踪迹可寻，仿佛刚刚的笑意都是幻觉，依旧淡漠地如同昆山之雪。

燕宁挑了挑眉，笑着看了他一眼，“所以，蓝公子今天愿意开门见我，是因为圆月吗？”

微凉的声音响起，蓝昭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圆月小姐怎么会在我这里，郡主亲自领回，对二小姐的清誉和蓝某的清誉都很好一些”

看了一眼燕宁，想了想，又继续问道，“所以郡主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燕宁噗嗤笑了起来，“蓝公子若真的不知道，又怎么会拒我于门外？”

蓝昭点了点头，眉眼之间依旧是动也不动的淡漠，“我也不大喜欢装傻充愣，而且和郡主这样的人装傻充愣，并没有什么意思。”

“我本想着，你大方直白地问，我大方直白的拒绝，这事就算一个了结，但现在也不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直白告诉你。”

“郡主死心吧，我不会入你麾下，可以不必在我身上费什么心机了”

她登了他的小院三天的门，她想要的是什么，见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心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计量。

燕宁底下收了一个谢元慈，又收了一个霍安，谢元慈或许他不了解，但霍安，他从小相识，那么燕宁所求的是什么，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他对她要的那个位置并不感兴趣，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入主内阁这件事情，也不感兴趣。

燕宁抬起眼看向他，蓝昭的眼底满是凉薄，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冷漠的氛围里头，看来这事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他是真的厌恶这件事情。

“蓝公子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连听都不听我说什么，就这样果断的拒绝，那我求公子一个拒绝的理由，也不算过分吧”

蓝昭想了想，说道，“谢元慈选你，是因为谢家与你镇北王府是同坐在一条船上的，所以谢元慈只能选你。霍安选你，是因为她不会选金陵，而秦倾没有选她，她也只能选你。但本质上，是他们都想要那个相宰的位置”

“我不同，我还有的选。我不想要坐那个位置，所以我不选你，我谁都不选，我就选我自己！蓝家为这个天下已经付出太多了，北河里头已经埋了一位蓝正衍了，没必要再埋进去一个蓝昭。”

“我对权力不感兴趣，对金钱也不感兴趣。所以郡主要走的路，我也不感兴趣”

“这个理由，郡主可还清晰满意？”

他的眉眼之间的冷傲中带上了几分认真之色，他说的是真的。

她对蓝昭的拒绝并不意外，只是还是有些惊讶于他这样果断又直白的方式，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她，所以这样直截了当地回绝了她。

燕宁嘴角微扬，挑着眉看向他，戏谑着说道，“蓝公子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啊”

知道谢元慈和霍安都是她的人，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对蓝昭，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莫非这人真有洞知人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