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让我想起来的么？”姜年在心中轻声问道。

小男孩非常干脆，“不是。”

“那便是艺澄在帮我了。”姜年喃喃。

他不管这段记忆是因为什么想起来的，既然小男孩说不是他，那姜年就直接将之认定为是胡艺澄所为。

认定是胡艺澄在帮他。

正是因为这段记忆的突然出现，才使得姜年能够顺利度过碎境之痛。如今一切结束，姜年才回想起来，当他最后一重境界碎开时，所带来的痛苦究竟达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之下，姜年甚至觉得此前自己经历的碎境之痛根本算不得什么，前者就像是一座庞然大山，而后者，仅仅只是一块山丘罢了。

所以姜年非常清楚，他绝对承受不住碎开最后一重境界时所带来的折磨，别提什么坚定的意志和不屈的信念，那根本没用！

姜年可以保证，如若没有那突然出现的记忆片段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那么他现在恐怕就要被疼痛给活生生逼疯了！

就连小男孩都有些后怕，他之所以之前询问姜年这么多次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就是因为深知这碎境越往后，所要承受的痛苦就越重。

当小男孩碎开姜年最后一重境界的时候，小男孩更是万分紧张，虽然在他的镇压之下，姜年的根基不会受到损伤，但小男孩却担心姜年的神智会不会因此而陷入浑噩之中，以至于小男孩在最后时分心都是颤着的。

所幸姜年还是有惊无险地顺利撑住了折磨，并且姜年的神智也没有受到影响，小男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只是，姜年虽然顺利坚持下来了，小男孩却高兴不起来，由于小男孩和姜年之间有种冥冥的联系，所以小男孩能清楚地感知到姜年此时的心情……

已经坠到了谷底。

对此，小男孩没有出言安慰姜年，他选择了沉默，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姜年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好。

此时在姜年身上已经找不到半点修为波动，最后一重境界都破碎了，姜年也因此成为了凡人，只不过，绕是碎境都结束了，但姜年仍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分毫。

即便小男孩都承认了自己所说不能动的言辞其实是欺骗姜年的，然而姜年却像没听到一样，就连那段在湖泊的记忆都苏醒了，姜年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如同扎根在地上一般。

甚至在姜年的脸上都看不出有丝毫动容的迹象。

只是，姜年虽然如磐石似的稳坐在地上，可他脸颊两侧的清泪还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苦楚。

清泪，清澈透明。

血泪，触目惊心。

黑血，狰狞可怖。

三色共染，使得姜年的脸庞就像是打翻的颜料罐一样，驳杂而又混乱，就像是他此刻的心境一般，复杂无比。

有后悔，有痛心，有哀悼，有缅怀……姜年很好地控制住了身体，却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这流落出来的两行清泪，便是他情感的宣泄。

小男孩感知到姜年现在的样子，既心疼又欣慰。

心疼在于姜年忆起过往后流露出来的悲与哀。

欣慰则是看到了姜年成长的一面。

若是之前的姜年，在知道胡艺澄曾经单方面对他宣过誓的事情后，恐怕姜年已经趴在地上，要么嚎啕大哭，要么嘶吼得撕心裂肺起来，以此来发泄内心的悲痛。

不是说这样的行为不好，毕竟姜年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在经历了此类事件后，通常也只能通过大哭大叫的方式来宣泄情感。

但姜年不一样啊，他虽然只有十八岁，他虽然只是一个少年，可他终究已经经历过了许多平常人所不会经历的悲惨，而且还是眼睁睁目睹着的，所以，如果姜年还把一个普通的少年形象来当作自己的定位的话，会不会，有点太不懂事了？

当然，并不是说姜年就不可以通过大哭大叫的方式宣泄情感了。

而是如果是姜年的话，他至少应该懂得何为分寸，懂得什么时候应该干什么样的事。

所幸，姜年表现得很沉稳，即便再痛心疾首，他仍能保持住应有的理智，在经过非常短暂的悲痛之后，姜年立刻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并且可以认真地对小男孩说道：“继续吧。”

小男孩就是欣慰在这一点上。

姜年终于还是成长了一些，并且他会谨记今天发生的事情，谨记自己犯下的错误，并且将之化为舟船，载着自己渡过未来会遇到的种种磨难。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阶段，还好，姜年走了出来。

随即，小男孩再没有半点迟疑，他郑重开口道：“哥哥，接下来就是重塑境界了，这个过程痛苦虽有，但却远远没有碎境时带来的那般令人难以承受，所以，之后我将不会再询问你是否要停下，我会一鼓作气地推动你境界的重塑。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最终重塑的程度如何，以及重塑的境界可以有多强悍，都是与你的努力成正比，但我可以保证的是，一旦重塑完成，绝对会比你之前要强上数倍！”

紧接着，小男孩再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重塑的步骤，姜年都一一铭记于心，最后，小男孩重重开口：“那么……开始吧。”

话音刚落，姜年就感觉到了体内传来一阵阵的异动。

首先是那些被破开的境界。

按道理来说，碎境之后的修为就会随之消散的，然而小男孩不知道动用了怎样的方法，居然可以将这些境界破碎后的修为全部保留了下来，并且压缩到姜年可以承受住的程度。随着小男孩说出开始之后，这份达到了开蕴境大圆满的修为之力，猛然间爆发了开来！

如同惊涛骇浪般向着姜年冲刷而去，就在这时，小男孩认真的声音传来，“哥哥，运转功法！”

姜年闻言没有犹豫，赶紧沉定心神，在心中回忆起通天诀的运气走向以及周天回路，在确定无误之后，姜年牵引着体内庞大的灵力，开始向着开蕴境第一重冲击而去！

由于他此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这一次的重塑姜年轻车熟路，只需要按照通天诀指引将灵力往各个窍穴汇聚而去即可，很快的，姜年身上就出现了淡淡的修为波动，即使此时还不是很明显，却真实存在着。

在此期间，姜年能清晰地感觉到重塑境界时，体内传来的阵阵剧痛，然而姜年可是连碎境之痛都承受下来了，这重塑境界带来的疼痛，姜年更是直接无视了过去，所以，姜年的进展非常顺利。

当然，姜年如此顺利的最关键的因素还在于小男孩。

姜年原本的开蕴境大圆满的修为其实是非常驳杂的，若这份修为没有经过淬炼就吸收的话，姜年重塑之后的境界就会出现瑕疵，可如果要等姜年淬炼之后再吸收，又会花上大量的时间，所以淬炼的工作，自然就交到了小男孩的手上。

再加上小男孩淬炼的力量来源于天命，而天命的前身又是恒古长存的天方村的气运，以天方村气运去淬炼一份开蕴境级别的灵力，若此事被外人知晓，指不定要遭到多少人的破口大骂，直呼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的确，天方村气运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存在，这可是连圣人都觊觎的珍物，如今却用来淬炼开蕴境修士的修为之力，颇有一种杀蚁虫用上了屠龙宝刀的即视感。

但对于小男孩来说，什么暴殄天物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帮得上自己的哥哥，而且一帮就要尽心尽力地帮，所以小男孩一出手就动用了天命，而且……还是天命最精华的一部分力量。

这部分力量，蕴含的可不仅仅是天命气息，更有地球法则，乃至于天方村的法则！这相当于什么？这相当于除了地球之外，整个天方村都在为了姜年的晋升而付出！而贡献！

这是祝福，更是给予，还是庇护！可以说，姜年此次的重塑境界，从小男孩参与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失败！而且，姜年重塑后的开蕴境也必然属于极高的层次，甚至称之为巅峰都不足为过！

毕竟就算放眼整个放逐之地，甚至放眼整个苍茫天地，都不可能会有人为了一个开蕴境修士的修炼而牵动整片大地域的气运！

再者说了，真当气运是可以随随便便引动的？气运代表的就是那片大地域的命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撼动的存在！因为如果气运一旦受损，那么影响的，则是在那片地域中生活的无数生灵的性命！

更别说是像地球前身——天方村这种禁忌之地的气运了，如果不是因为天方村的特殊、地球的特殊，以及姜年天命之子的身份，那么像天方村这种层次的气运断然没有被撼动的可能。

就连小男孩本身都不清楚，他自认为的小忙，背后竟能牵扯出这么复杂的关系。

综上所述，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姜年此次的重塑之举的话，便只有……举世无双了。

放眼诸天，有谁能这么奢侈？更有谁会想到，在放逐之地的莽荒之中，一颗到现在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星辰内，居然有一个少年，正在借助一份大到不能再大的气运之力辅助修炼？

说出去，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然而，此事却是真实发生着的。

这不禁令人好奇，姜年这重塑后的开蕴境，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是……诸天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