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八点。

东方昆仑。

昆仑墟就像是一座日不落城，明明月亮高挂，却亮如白昼，这里一如既往的神仙境地，飘渺仙雾游走在山川间，如同一条蜿蜒长龙在上空飞翔，草木晶莹，富有灵性，这片天地占据着极为雄厚的造化，是不可多得的宝地。

这里本应该人杰地灵，一派祥和，可今天却弥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肃杀之气，只见昆仑墟主殿之中，一百一十六名穿着一致，神情麻木的昆仑墟弟子跪伏在地，一言不发，在他们前方，一共八人悬于空中，闭目凝神。

八人身位不一，以一三四从上而下排列，为首唯一自然是昆仑墟主，其下三名老者是三大长老，再下则是四大客卿。

“是否还有两个时辰？”昆仑墟主闭眼说道，在整座大殿中显得异常清晰。

一名长老闻言后，掐指一算，恭敬回道：“正是。”

随即他又问：“是否现在就出战？”

昆仑墟主摇头，“不急于这一时，待察觉到天命异样之后再出战也不迟。光明教廷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回答他的是另一位长老，“一切妥当，只待天命出现，我们便可献祭三百三十三血傀，凝聚出可容纳天命的血身。”

“命血呢？神农宗可传来消息？”

“墟主放心，早在两天前，圣苗双亲就已经被安置在神农架中，他们也是在等待天命成熟，届时时辰一到，我们血祭血傀，他们炼出命血，坐镇龙台的天命血身便可由此诞生。”

昆仑墟主颔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可最后一名长老明显欲言又止，昆仑墟主未曾张开双眼，仍有所察觉，道：“可有困惑。”

“墟主，如今天命将出，应该可以告诉我等，为什么血傀要由我们四大势力出，而神农宗、摘星门那些，却只需要做炼化命血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可以与我们一同参与天命之争？”此言一出，连带着下方四名客卿都睁开了眼，凝望昆仑墟主，明显也是对此事不解，想要一个答复。

昆仑墟主一直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他看向底下俯首跪拜的众弟子，脸上竟找不出一丝怜悯与恻隐。

他的神情非常淡漠，此地一百一十六名弟子早已死去，此时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血傀蛊的作用罢了，而致使这一血案发生的罪魁祸首，昆仑墟主心中没有半点不忍，即使亲手葬送所剩无多的全部弟子性命，他出手时都没有半点犹豫。

听闻长老的询问，昆仑墟主缓缓说道：“当初江老定下的规则就是，哪一方势力参与到天命血身的凝练，哪一方就有资格参与最后天命之争，为此，地球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了一百多年，才最终决定下八个名额，分别是我昆仑墟、光明教廷、风月山、天使会、神农宗、摘星门、崆峒山庄以及宏林寺，虽然黄族的实力不输于我们任何一个势力，但由于黄族是属于家族势力，血亲至上，江老为了天命主导的公平，便禁止了黄族这种家族势力的加入，于是天命之争，最终就落在了我们八家头上。”

“但这只是筛出那些弱小的宗门，不让他们掺合到天命之争中，最重要的阵营分布还没有选择。因为天命血身是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圣苗双亲命血，一是三百三十三血傀，前者只需要抓住圣苗双亲炼化就行了，死的也只是那二人而已，可血傀就不一样了，那是需要修士的血肉作为祭品，且死前还要经受血傀蛊的吞噬，承受莫大的痛苦，这种相当于屠杀门下弟子的做法引起了我们八家势力的共同质疑，毕竟谁都能够看出来，相对于让门下弟子充当血傀，炼化圣苗双亲是再简单且代价最小的选择。”

说到这里，昆仑墟主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泛起追忆，他继续说道：“基于我们的质疑，江老告诉我们，血傀与命血虽说两者之间付出的代价天壤之别，但能获得的天命主导也是相差甚远，若是最终获胜的是参与炼化命血的势力，就可以主导将近一成的天命，而反之参与献祭血傀的，则能主导两成的天命，孰轻孰重，你们可明白了？”

其下那名最开始提出疑问的长老皱起了眉头，轻声问道：“仅相差一成天命，就可以让我们昆仑墟所剩全部弟子丧命吗？”

很明显，他对于屠杀门下弟子的行径并不怎么认可，但既然墟主都亲自出手了，他们也只能咬牙应允。

昆仑墟主闻言瞥了他一眼，立刻这名育韵境长老身躯一震，仿佛被天雷击中，随即赶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昆仑墟主收回目光，倒也没有为难的意思，他淡然说道：“也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一些事情了。”

其余人皆心神凛然，墟主此话可有大讲究，今日或许可以探究到天命之争的深层秘闻。

“之前我和你们说的是，掌握天命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地球的命脉，此话不假，可真实情况，却远比这个要重大。”昆仑墟主不急不缓地说道，其余人聚精会神，不愿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第63章 野心

他们知道，一直以来，只要是关乎天命的事，都会被各方势力主严密保护起来，不让外人知道半分，就连他们这些长老客卿，即便一同参与了行动，墟主仍没有陈述出更多的内幕，这让他们在背后不止一次怀疑与议论过墟主，甚至不乏墟主被邪祟夺舍的猜测，如今终于听到墟主要替他们解惑，当然要专心致志，毕竟这可是牵扯到地球数千年来的大局。

昆仑墟主放眼底下众弟子，沉声说道：“你们都知道，地球的修真史源于江老，正是江老的倾囊相授，五千年前地球才会出现第一批修士，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各方势力的开山老祖，且因为是开创人，所以知道的秘闻也就更多。”

“根据史册记载，江老曾不止一次找过那些因踏足小劫境失败的前贤，询问他们在晋升过程中有没有看到奇异的场景，在得到答复后便扬长而去，并没有其他解释，此事诡异，以至于各位前贤都聚集在一起，暗自调查江老这么做的原因，数以千年不断探索，各方势力得到了许多除江老口述之外的情报。”

说到这里，昆仑墟主眼中抑制不住露出一抹热切，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那就是，天命的层次远远超过现在的地球，换句话而言，现在的地球修真层次连真人级都算不上，但天命的层次却是雄厚得堪比天人甚至更强！”

“我等愚钝，还请墟主详解。”一名长老作揖说道，其余人深有同感，他们都不是很明白墟主所说的话。

“天命更多是相当于气运，好比凡间皇帝，正是因为占据了比别人更多的气运才能成为那九五之尊，所以才会有天子一说，而我们要争夺的天命，比凡间帝国气运要恢宏得多，直言就是哪一方势力能够主导天命，那么这个势力就可以一跃称霸地球，无论是谁，无论是何修为，只要无法超越天命的层次，便只有被镇压的下场！”

众人闻言无不心神一震，这就是天命的用处吗？主导天命即执掌地球，可成为这颗星辰之内的霸主！

这时，三位长老中身位在左侧的长老疑惑问道：“恕属下无礼，成为地球霸主固然是一件好事，但现在我们已经超脱出了原来的宇宙，来到这浩瀚的莽荒之中，若再把目光放于地球身上，是否太过于小家子气了？毕竟世界之大，强人辈出……”

结果他还没有说完，处于中间的长老脸色突然大变，赶忙制止住他的言论，并且快速对着昆仑墟主恭敬一拜，大声喊道：“墟主鲲鹏之志，我等膜拜！”

其余人见到大长老这突然的变化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心中已然升起不安，此时赶忙跟上，与之一样，朝着昆仑墟主深深一拜，连那个提出困惑的左侧长老都立刻闭上了嘴，预感自己说错话了。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当左侧长老出言之时，昆仑墟主眉头便微皱了起来，眼中有不满一闪而过，幸亏有中间长老及时阻止，并且做了补救，否则以他的脾性，左侧长老现在怎么还能有力悬于空中？

不过现在大战在即，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昆仑墟主瞥了一眼左侧长老，淡淡说道：“若是事事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我还做这昆仑墟主何用？既然你这么识大体，不如你来顶替我的位置？”

左侧长老大惊失色，连忙叩拜，惶恐说道：“不敢！属下知罪，属下不该妄自揣测墟主之志，我生性愚钝，不知变通，还望墟主大人大量，且不计较我这愚笨之举！”

“罢了，只要你待会儿天命之争多出力就行。”昆仑墟主摆摆手，随即对着中间长老说道：“大长老，便由你来为二长老解惑。”

“是！”大长老恭敬回应，“墟主所言，既然主导了天命，便能成为地球的霸主，只要是修为没能超过天命的，都只有被镇压的下场，那么我便在想，既然主导天命能有如此霸道的权利，那么对于可以吞并其他文明来壮大己身的莽荒来说，主导了天命，便是掌握了未来。”

此言一出，其余人皆露出恍然神色，当他们听到放逐之地时便已明悟，二长老暗自懊恼，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去。

大长老继续说道：“如今圣苗已出去外征，无论是谁，只要有人有能力攻陷了苍莽中的势力，以此来壮大地球的等级，那么在地球整体实力增强的同时，主导天命的势力依旧是霸主的存在，放眼未来，若是地球真的有能力可以成为苍莽中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其内必然高手如云，强人辈出，届时肯定会有真人、天人乃至于更强的修士出现，可只要他无法冲击天命，便只能被镇压。”

“属下猜测，墟主在乎的并不是现在的地球，而是未来的地球，因为在原来的宇宙中，我们就已经发现，地球生灵的资质非常出众，几乎达到了人人可修的地步，墟主应该看好将来的地球会飞快成长，而若是掌握了天命，便能一直做这地球的王。”

大长老一连串说出这些，虽然这都是他的猜测，但从昆仑墟主一直没有打断他可以看出来，大长老说的就算不是全对，也已经看出了不少真相，语毕，昆仑墟主赞赏道：“大长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没洞悉这些，实属不易。”

“墟主谬赞。”大长老谦逊说道，在他左侧的二长老脸色愈发难看。

昆仑墟主没有理会二长老，自顾自地说道：“的确，我看重的并不是现在的地球，地球未来的潜力非常大，可以说只要时间充裕，地球的成就一定不低，甚至在我的预想之中，苍莽都不是最终目标。”

其余人噤若寒蝉。

“早在原来的宇宙中，我便有了这种想法，不止是我，光明教廷、天使会那些同样有了打算，他们都看中了地球的潜力，一旦超脱，必然一飞冲天，所以，我们四家决定了血祭门下弟子作为血傀，去争那两成天命，主导的天命越多，对我们昆仑墟就越有利，只要最终由我昆仑墟拔得头筹，那么一切的努力与付出，都不会白白浪费。”

“方丈大师和黄族长现在都已经是半步真人，一旦他们成功突破，地球将迎来全新的时代，而我若是主导了天命，助他们更为顺利的晋升，你们想想，我昆仑墟的势能造得多大？”昆仑墟主轻声说道，其他人听罢皆毛骨悚然。

他们一直都小看了墟主的野心。

“昆仑，万神之乡，龙脉之祖，天下大正统，人心所向，天命所归，我要的，不仅仅是在地球的霸主，我要的，是莽荒的霸主，星城的霸主，乃至于整个放逐之地的霸主，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的目标，就是那恢宏的苍茫天地，我会带领我们昆仑墟走向真正的巅峰，我要建立起，真实的天庭！”昆仑墟主说得忘乎所以，他闭上眼睛，似乎在规划那美好的未来，沉醉的神情中，隐隐还透露出一抹疯狂。

天庭。

他说的是什么？

神话中的神域。

所有人紧咬牙关，默念经文，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天庭二字就像是刻在了他们的灵魂之中，久久不散。

而他们的神情也渐渐狰狞起来。

是吗？天庭啊，若是未来真的成功了，他们作为元老，是否就能站在高峰，俯瞰整个世界？仔细想想，似乎还挺让人陶醉的。

昆仑墟生者八人。

志比天高。

昆仑墟主凝望底下众弟子，神情漠然，找不出一丝悲戚，“放心，作为英魂，你们都将见证更辉煌的昆仑。”

随即他沉声说道：“未来可否实现，且看今朝，无论对手是谁，胆敢阻拦我等主导天命者……杀无赦！”

众人附和，杀气震昆仑。

“杀无赦！”

…………

羊城，花都，新隆小区。

网吧里，王姨向网管说了一句“我不干了，这些天谢谢照顾”后，便放下手中扫帚走了出去，留下还搞不清楚状况一脸懵的网管，愣愣地看着王姨走出网吧，等他反应过来追上去时，已经找不到对方的踪影了。

网管嘀咕了一句：“好几年了吧，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得跟老板说一声。”

…………

在远离小区的的一个便利店门口，陈伯抬起手看了看时间，随即走进便利店，很快就提了一瓶二锅头出来，然后他就站在门口给它开了，仰起头对着嘴就是一顿猛灌。

在他后面的店员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寻思着这在这里坐了快两天的老头居然这么牛皮，那好几十度的二锅头说吹就吹了，完事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走起路还四平八稳的，一点不像是喝醉。

啪！

店员吓了一大跳，这老头喝完就把酒瓶子给砸了个稀巴烂，咋回事啊？那刚才那副酒神的模样都是装的？

接着他看到老头张开双臂，喃喃了一句：“死而后已！”

店员咂了咂嘴，看着老头的背影，绕是他没什么文化的肚子里，都涌上了一句倍显英雄气概的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整的还挺热血沸腾的。

…………

一个脸长得还有些稚嫩，身躯却生得跟头猩猩似的少年蹲在小区门口，叼着一根烟，自顾自地吸了起来。

旁边保安亭有里两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他们认得这个少年，跟小区里一个业主的儿子是好朋友，经常来这里玩。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俩小伙伴闹矛盾了？

丁明也不在乎保安亭里好奇的眼神，他就跟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似的，蹲在角落，默默抽着烟。他一共带来四包烟，现在已经快抽完第两包了。

慢点，时间还早呢。

丁明这样想着，放缓了嘴里的动作。

…………

“不早点去做准备吗？”

“准什么备，有什么好准备的，天命都还没出呢。”

“姜年父母呢？不去和他们说点什么吗？”

“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过去，也只会闹得不愉快。”

毛头两手靠着后脑勺，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旁边的刘央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

黑夜。

那般深不可测。

怎知里面有多少暗潮，涌动？

时晚九点。

在江年家中闭关至今的姜年，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