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个术士老爷？”面对肆意嘲笑自己的‘小动物’，张健瞬间凌乱，从没想过，妖怪竟然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混入人类，还当了老爷。

狐妖不理张健胡言乱语，仔细观察，发现张健面无表情，从始至终完全没有变化；语气上倒是听得出来情绪丰富，不似假傻。

继续刚才问题，“你在上界的时间有没有限制，比如什么时间必须休眠？”

“有的，按照上界时间换算，每隔两天，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六点，是必须休眠的。”不管对方如何混入人类社会，张健很老实地回答。

“你才8岁半，睡眠时间会不会太少了，没人管你么？”狐妖进一步试探，闲聊一般，甚至蹲坐在地面上，身上电弧也消失不见，随意地像是朋友叙旧。

“够睡的，刚刚我说的那个时间，是断电时间。平时没什么事，我都会早早下线吃饭睡觉，还要做一些锻炼，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再说有指导员看着，长时间登录，会影响每年一次的运动会成绩，如果太差还会被限制登录时间。”要不是对方可以边动作边说话，张健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同伴。

“指导员？八岁就有指导员？你是地下人？”狐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同时震惊于这个答案。

“你知道我们？”张健更加震惊，对方知道的比想象中要多得多，难怪土着们镇压‘人身果’，这是已经做到了知己知彼呀。

“其实知道的也不算多，曾经有人统计过虚拟人的种类，大多数源自上世纪末期城市人口，还有少数本世纪初期，不过这些人各自独立，相互之间缺少联系，属于NPC中的NPC。至于你们地下人就不同了，数量极少，却拥有完整的社会体系。不但有认识的人，相互之间关系稳定，即使你们所谓的‘下线’之后，依然有独立的故事线；最让人意外的是：只有老人和孩子登录，从未出现过青壮年。为此有人专门研究过地下人，发现你们有着健全的社会机制，细节处理得非常好，人格方面也比较完善，还会随着学习内容的积累，以及经历增长，性格随之变化。甚至曾经有人断言，你们是某军区大院内的生活区人员，并且按照你们所处的时区，找遍大陆各个角落，最终一无所获，这才打消了确认你们的念头。”

“……”狐妖说的话信息量太大，张健不是很懂，唯一听明白的，就是对方不是上界土着民。记得上课时老赵说过，有些虚拟人认为自己才是真实存在，其他托生者都是假的，称呼除了他们之外的托生生物为虚拟生物。于此同时，地下人为了迎合他们，称呼这些自以为是的虚拟人为地表人。（有些绕口）。

这也让张健明白了，原来对方同样是‘人身果’，而且还是属于最高形态的虚拟人。神树托生的不止有人类，还有一些妖怪，品种要根据神树周围生活种族而定，如果周围全是人类，那么神树只会有‘人身果’，如果周围全部是妖怪，自然结的是‘妖身果’。

“早知道我就不费那么大力气了。”狐妖松了一口气，知道对方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也就放心了，“走吧，我们先找个安全地方，别指望我背你！既然你这个时间还在线，说明你们断电时间是明晚，对吧。”

说完，不等张健回话，狐妖抬屁股就走，骄傲地在前面带路，朝北方行进。

漆黑的夜晚，对张健来说过于陌生，他从来没在夜里出过门，感觉四周都差不多，只能跟着前面，妖狐怎么走，他怎么走，谁叫他路盲呢。不时地停下来，询问一两句话。

“你真聪明，这么黑还认得路。”张健不得不再次感慨光脑的强大，即使模拟生物，都这么有个性，就像干爹干娘他们，每个人都很‘真实’。

“你既然是地表人。又怎么会托生在狗身上？”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张健决定换个话题。

狐妖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两只红色的眼睛像是会喷火一样，刺得现实中的张健全身发凉。

“请注意你的言辞，首先我现在这具身体是一只雪狐，准确的说是红腹雪狐，属于此地特有的物种，属于北方雪狐的一个变种；其次你要尊称我为‘老师’。”

张健急忙点头，从善如流，很担心侥幸保住的性命，最后却死在自己嘴下。张健不知道，无论什么时期，都有很多人死在自己的嘴里，前赴后继。

“老师，请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母老虎指了方向，我走来就看到你了啊。至于救你，凑巧罢了，也是你命不该绝。”狐妖继续在前面带路，只是路不好走，张健几次都被绊倒。

“谢谢老师，确实，要不是遇到您，我会被冻死的。”张健跟冬晨这么久，学会了一些攀关系的技巧，比如感谢对方救命之恩。

“冻死？”妖狐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你以为你会被冻死？”

“是啊，二叔公，哦，对了，就是在你之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老人家，他走了，我一个人应该活不过这个晚上。”张健不明白狐妖的讽刺源自哪里。

“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张健总觉得对方的笑声很刺耳，不过当听到对方话语之后，回过头发现，其实笑声还算温和，“我在你没醒来之前就到了，亲眼看着那个老家伙挖了一个坑，然后生了一堆火，坐在那里喝酒。如果不是你突然醒过来，这会儿应该已经给你埋了，才不会和你多聊哪怕一句。”

“你是说他已经准备埋我了？”张健右眼皮跳了一下。

“当然，他喝完第一壶酒的时候就准备动手了，我当时不想现身，只是稍微降低了一点周围的温度。”说到这里，狐妖回头又看了一眼张健，才继续，“他很警觉，发现有危险，于是转移话题，最后丢下你跑了。”

“……”张健没想到自己真的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就在刚刚，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了，你也不用谢我，我也不是真想救你，如果当时他没发现，或者依然对你动手，我是不会出面阻止的。我毕竟是你名义上的老师，即使救了你，也是应该的。”狐妖给了张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张健没注意到那个眼神，也没仔细听后面说的话，依旧沉浸在刚刚火堆旁发生的事情里。

本以为二叔公算个好人，为了干娘没对自己动手，没想到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张健希望相信二叔公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如果是真心话，同样也被那些真心话伤得不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自己当作家人。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不过是人家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即使对自己再好，总有分开的一天，自己得到了丰厚的体验与成长，而人家却要付出生命中最重要的时间与精力，即使在地下世界，父母对孩子，也没有这样的无怨无悔。

经过一次‘背叛’之后，张健这次想得很开，不再纠结，转念开始琢磨自己要不要‘自杀’，毕竟以后的日子要跟一只狐狸学习打猎。张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垂头丧气。

“你在听我说话嘛？想什么呢？”无论什么时候，长辈们都很反感孩子在自己说话的时候走神，即使这个孩子是虚拟的。

“那您又是为什么要当我老师。”既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吃食，那么眼前这个‘老师’又是为什么收自己为徒呢？张健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