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管外面如何吵闹，张健都能睡得很香甜，没心没肺的那种。

这个本事还是父亲帮着练成的。小时候父亲很喜欢喝酒，每月都要喝两三次，边喝边叨叨。每当父亲喝酒，母亲总会安静地守在一旁，提前准备一个水壶，挂在导光管旁边，等结束时，保证父亲可以喝点温水，然后才服侍父亲休息，屡醉不爽。张健只能在父亲的叨叨中，自行睡去，因此吵闹声根本影响不到张健睡眠，除非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才会惊醒。也正因为如此，张健从很小时候起，就反感喝酒，即使只是浅尝辄止。

今天不同，还没到起床时间，周围很安静，也没有人靠近身旁，张健已经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满脸骇然。

刚刚的梦实在太真实了，好像亲身经历一般，尤其‘自己’发出的声音，更是勾起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在张健的记忆里，母亲和付人事并不熟，每次都是付人事来找父亲的时候，才会与母亲有接触，从没有过私下见面，更不知道东哥也认识母亲。只是可惜，刚刚被声音吸引，没有注意到‘自己’聊天的内容。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梦里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于是自嘲地笑了笑，甩了甩头。

稍微平复一下心情，活动活动身体，拿开盖在身上的席子，轻轻起身，准备补充点食物接着睡。

周围传来轻微的鼾声，昏暗的光线，照在五花八门睡姿上。

没有打扰上面熟睡的裴冬晨，张健蹑手蹑脚地走向食物区，途径健身器材，看到已经有人在安静地锻炼，也有人凑在一起低声细语。

到了食物区，同样有零星的人在用餐，张健大概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本区的人，就用壶装了膏，找个空位，灌了几口，不知道想什么。正在发呆，突然有人拍了张健肩膀，顺势坐到他旁边的空墩子上。

“张健，起这么早？”来人坐下后，手臂拄在桌上，一只手撑着脸，无聊地问。

“张武举？你怎么也醒了？”张武举，论起来和张健还是‘亲戚’，属于堂兄弟，武举的父亲是张健父亲的哥哥，俩人很小的时候经常一起玩，只是大伯在一次事故中离开了，武举被交给另一家人抚养。而张健自从父母离开后，被交给局里带养，玩的机会才变少了。

“是啊，睡不着，想到要这么无聊地等15天，没事做，太无聊了，即使睡着又如何，第二天继续无聊。”可能是头太重了，一只手支撑不住，换成了两只手。

“怎么会无聊？”张健暂时抛开‘噩梦’，准备给武举‘拓展’一下思路，“虽然明面上叫我们少与别的区接触，实际上没人管，昨天晚上混合沙池里人可多了，你完全可以出去走走。”

“我知道啊，但是我还是觉得无聊。毕业之后，基本上都要回到原区，现在相处得多欢乐，等分离的时候就有多痛苦。既然这样还不如从开始就不要认识的好。”

张健觉得，自己这个兄弟应该是在说大伯，当初这对父子感情极好，大伯很疼儿子，经常带着他到处走，找人玩。大伯走得太突然，武举当时哭惨了，完全接受不了大伯已经离开的事实。

于是安慰道，“你这么说是不对的，冬晨说过，虽然最后不在一起，却是一段珍贵的回忆。有回忆在，就说明这份快乐曾经是多么美好。你现在多出去交朋友，即使毕业分开，以后如果去服役或者中央，熟人总要亲近些。”

张武举没有反对或赞同，张健的意思他明白，不过很多事只有当事人才有发言权。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而提醒张健说，“提到裴冬晨，我以前跟你说过，离他远点，你就是不听。”

“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他背后说过我坏话，思想偏激什么的。但是想想又不是乱说，我有时候确实喜欢胡思乱想，既然不是胡乱编排，只是叙述事实，没什么的。”张健没有很在意，觉得裴冬晨那个碎嘴子就那样，爱叨叨。

“哎，你怎么不听劝呢，你想想，以前周围和你一起玩耍的人有多少，自从你在酒吧认识他，大家就很少找你玩了，如果不是他的话，你性格这么好，怎么可能身边少了玩伴。今天石磊明显就是故意找茬，我当时都想，如果你们动手，我先拉跑你，再趁机在裴冬晨身上踢两脚，嘿嘿。”张武举聊了两句，精神了一些，不再把头摆在手里。

“说到大家疏远我，我是知道的，冬晨说那是因为我父亲抢了别人服役的名额，所以不待见我。”说到被疏远，张健的情绪开始低落，之前‘孩子帮’玩耍，总会叫上自己，后来玩耍的人越来越少，即使主动去找他们玩，也会被明显地敌视。

当时找到母亲，倾诉委屈，母亲用手抚摸着张健脑壳，说，“首先你父亲是凭能力争取到的名额，否则也不会没到年纪都被征用，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其次不管跟谁玩，童年的世界里，开心最重要，不要夹杂其他的东西，做好自己的事情，找喜欢自己的人玩就好了。”可是母亲却不知道，那时候，张健已经找不到几个人玩了，即使母亲离开A区，张健也没有讲，因为他怕母亲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小孩儿，不快乐。

至于冬晨给的理由，是有一次在酒吧，碰到赵局长和钱帮众两人喝酒，闲聊中被冬晨听到的。张健觉得，儿子代替父亲受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就没有再纠结。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裴冬晨。”张武举没有成功说服张健，有些丧气，直接趴倒在桌上。

“……，其实冬晨人挺好的。”不擅长言辞的张健，憋出了一句话，给裴说情。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张健差不多吃饱了，就拉着张武举去逛一下，消消食。在无聊中回到铺上，‘噩梦’的影响淡了些，再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