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君在愣神。

他反复瞧了瞧眼前的胖男人，像是在确定什么，对段元秋的问话不闻不问。

丁洋偷偷拽了拽段元秋的衣袖，让段元秋先别说话。

过了半晌，秦天君方才如梦初醒，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方大？”

这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电梯里的方达立刻警觉性地竖起了耳朵，抬头四处张望：“谁叫我？”

当他目光落在秦天君身上的时候，胖胖的中年男人也不由得呆住了，像是做梦版呓语了一声，“你是小秦？”

丁洋立刻跳起身来，拉着段元秋便往外走：“经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情，我们出去谈谈吧……”

“什么高兴的事情，你不能在这里讲？”段元秋愕然不解。

“是关于嫂子的，你确定要在这里讲吗？”丁洋压低了声音。

不管段元秋如何想，他还是被丁洋生拉硬拽了出去，同样出去的还有一帮保安。

现场顿时只剩下秦天君和方达，方小莹父女，以及范家兄弟了。

范有为看了一眼范无为，主动带着弟弟退到了走廊上，还体贴地关上门。

“爸，爸，你怎么了？不会魔征了吧！”方小莹伸手在父亲面前挥了挥，发现父亲眼神都僵住了，不由得害怕起来。

“女儿啊，你先让开，我要起来……起来看一看……”方达像是丢了魂似的，凝望着秦天君。

秦天君赶忙上前几步，拉开方小莹，将方达扶起来。

即便是以他的身体素质，扶起来都费劲。

“方大，没想到啊，我们俩居然在这里见面了！”秦天君已经确定对面是自己的熟人，不由得百感交集。

“小秦，小秦……”方达拍着秦天君的手臂，不由得感慨落泪。

方小莹傻乎乎地望着两个男人，无法理解。

林先生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怎么跟自己四十岁的父亲打上交道的呢？

这看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实际上并不奇怪。

六年前，秦天君不过二十岁，而方达也不过三十岁出头，两人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当然，他们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是伙同一帮志同道合的中青年，创建了冥王殿——的前身。

那时候秦天君的想法还很简单，不过是想要借助这个公司赚到足够的钱，然后会到京州去光明正大地接林若涵。

但是，钱哪里又那么好赚的呢？

在不断摸索，不断改造的过程里，以商业为目的的公司逐渐变了性致，逐渐踏上了一条灰色的道路。

秦天君正是在这样子的道路上，不断收集资源和人才，将一个企业打造成为了现在的冥王殿。

但是当初那批核心成员，也一步步走向了凋零。

他们或是放弃了核心股份，或是干脆与冥王殿为敌，一个一个远离了秦天君。

就这样，冥王殿的核心就剩下了秦天君一人。

方大便是六年前的核心层之一，只不过他离开的时间比较早，基本上对后来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不过看着方小莹，秦天君大概也知晓了方达这六年来的生活了。

“怪不得呢，看着她我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我还以为你的女儿应该跟你长得差不多呢！”

秦天君嘿嘿笑道，看到故交，还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故交，他就不由得放松下来。

“我也高兴，小时候的小莹可难看了！我每天愁啊，就担心小莹长得越来越像我……好在，老天保佑哇！”方达笑得眯起了眼睛。

方小莹不好意思起来，嘟囔道：“爸，你能不能别说这些陈年旧事……人家林先生有身份的人！”

方达板起脸来：“那样怎么样？几年前你爸我也是跟小秦称兄道弟的人呢……等等，你怎么又姓林了？”

“哦，一个假名而已，在这里你最好也称呼我为林先生。”秦天君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达不以为意，却是兴致勃勃地问道：“说到你，我们的冥王有限现在怎么样了？我搜索了好几次，发现它好像改名了，但是我又不知道它改了什么名字，你的名字又搜索不到……”

“嗯，人越来越少，干不下去，就解散了。”秦天君想了想，说道。

现在方大过的生活看起来不错，就没必要把人家牵扯进冥王殿的漩涡了——虽然某种意义上是件好事，但也是件麻烦事情。

“是的吗？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到现在都在想，我没有离开那该多好……”

方达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他是当初离开得最早的几个人，“对了，老李后来怎么样了？”

秦天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死了。”

“呃……是吗？那老郑呢？”

“被抓起来，然后病死在了监狱里。”

“小何呢？”

“跟家人一起失踪，杳无音信。”

“鲁大哥呢？”

“家中大火，死无葬身之地。”

“春姐呢？”

“抛弃家人，偷渡到国外去了，到现在也没有联系。”

……

方达记忆深刻，所以问出了很多名字，但几乎每说出了一个名字，秦天君就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并且答复并不是非常美好，还有点凄惨。

听着方小莹都毛骨悚然起来，不禁大声抗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讲鬼故事吗？”

方达也一时间无言起来。

他实际上有所耳闻后面的事情，但只有那一两年的事情，后面就没有消息了。

所以他能预感到这些老朋友的下场，但没想到……几乎全部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难道，就只有小秦你……”方达欲言又止。

“是的。”秦天君淡淡地，又冷酷无情地说道，“只有我一个人有好的下场，其他人死走逃亡，没有一个有好结局的……哦，除了你。”

方达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身体一颤，全身肥肉都抖了一抖。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悲伤的故事，可是一个非常吓人的故事。

当秦天君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做的事情毕竟不是过家家。

当中有极其庞大的利益往来，有反对意见，那就先谈，谈不成，那就只能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