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此生淡如风
作者:杨门七杰 | 分类:现言 | 字数:10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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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吃草的季节
因为看电视慕容楚楚收获了血缘关系之外的第一个亲人,朋友!
红颜。这是一个细挑身材,瓜子脸面色红润的大女孩,性格活泼开朗,柔顺的头发编成一根细长的辫子。她还心灵手巧会织毛衣,会自己缝补衣服。虽然是破烂的旧衣服也总是合身整洁。
上一世慕容楚楚是回归学校后才认识的红颜,同班两年。红颜没有读初中,她总是说自己脑子笨学不会,把自己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妹妹们。清晰地记得十四岁的红颜开着四轮拖拉机在场上碾麦子,大草帽下晒得黑红的脸庞,唇边梨涡荡漾着自豪的笑容。她觉得她的价值就是减轻了家庭负担,照顾弟弟妹妹!
红颜17岁出嫁,18岁为母。儿子三岁时候被人摔傻了。红颜也跌落人生的低谷很多年。记得前生多次写文纪念这个童年的朋友。尤其是她婚后坎坷的经历。如果重生能够改变一些什么的话,宁愿是红颜的命运。
华北平原的春天是从过年开始的。春节的鞭炮齐鸣,硝烟的弥漫尚未散尽,春意已经深入人心。柳树枝头大米粒似的芽孢,像是放进了爆米花锅,一夜之间蓬勃迸发!紧接着迎春花杜鹃次第开放。连田边的小草都努力举起淡粉淡紫色的小花。这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刻---各种野菜藏在麦田边,水渠旁......荠菜,面条菜,蒲公英......后来人们生活条件好了,野菜大刺刺的摆在高档酒店的餐桌上。并且发明了各种吃法。
慕容楚楚最爱和红颜去挖野菜。
每天,慕容楚楚口袋里都会揣上两个鸡蛋,红颜家弟弟妹妹多。饭菜总也不够吃。红颜的爸爸贪杯,家里有一点钱也都拿去换酒了。说起红颜的爸爸,黑子,他有一绝:夏天一捧青辣椒;冬天一捧红辣椒,切成辣椒圈,撒上几粒盐,一晃,就着辣椒,半斤酒飞快下肚。心满意足地打着酒嗝孩子们吹牛聊天。孩子们偷偷叫他:酒疯子!
如果有足够的野菜,“酒疯子”更来劲,喝完之后,吹牛更上一层楼。有一次非要给慕容楚楚介绍对象。他姑姑家孩子他的表弟,部队首长家孩子。
楚楚妈知道了笑骂一顿。
这个春天,慕容楚楚挖野菜成魔。和红颜俩小丫头就捣鼓吃的,蒸野菜,凉拌野菜,炒野菜。吃不完的煮一下晒成干的留着冬天吃。蒲公英的根晒干用来泡水,自己喝给红颜喝还给妈妈奶奶喝,美白养颜预防感冒,预防乳腺增生。问她哪里知道的,人家一扬手里的书,振振有词。爷爷和爸爸喝着慕容楚楚秋天在田野里采摘的枸杞泡的茶,感叹着:这孩子要成精了!
野菜还没有完全发掘,树上榆钱槐花构树上的小鬏鬏又一起涌上来。榆钱用面粉一拌,上锅蒸成窝窝头,又是菜又是饭。再配上蒜汁或者辣椒酱,烧上一大锅玉米稀饭,就成了前世大饭店的招牌菜.....
整个春天,俩人都在为嘴巴在奔跑。挖野菜够榆钱撸槐花时候,红颜的弟弟妹妹也都来帮忙。连红颜爸爸都来凑热闹。这个春天,红颜妈妈没有到处去借粮食。
慕容楚楚和红颜带动了一场“吃”的革命!
过了“春荒”,桃花开了,乡下变得美丽而又有味道。慕容楚楚又叫上红颜到处钻桃树林子,抠桃胶。
这种纯天然桃胶,是女子养颜佳品,补气养血。读了好几本中药的书籍之后,慕容楚楚对桃胶更加期待。偷偷摸摸地和红颜煮粥来吃。有一次,被爸爸发现了,勒令给倒掉了,严重警告:不许再吃!这东西有毒,几辈子没听人说过这个可以吃的,家里不缺你吃的,干啥吃这稀奇古怪的东西.....
慕容楚楚搬出爷爷,泪眼婆娑地求爷爷救救她的桃胶。
爷爷也不赞成。慕容楚楚不好搬出前世的经验知识来驳倒父亲,瘪瘪嘴,心痛地看着爸爸把桃胶扔进粪池。
桃胶风波过后,春会开始了。镇上有大戏。外公赶着一红一白的两匹大马拉的太平车来接楚楚去看戏。
说是去看戏,省里来的豫剧团也吸引不了孩子们。街上芝麻烧饼,羊肉汤,牛肉丸子汤,吹糖人等等眼花缭乱总想吃一遍。戏台下面仰着脸去看戏子化妆;兜里揣上三两块钱打弹子,转飞盘,套圈......一口气把所有游戏玩一遍。再去吃,吃完再去玩一把射击气球......心里万分感慨重活一世真好!
戏唱的好不好慕容楚楚不知道。但是,印象中本村一个叫小黑的女孩子,因为家里兄弟姊妹多出来学唱戏。六岁出道,八岁成名。唱包公,少年包公,一开腔,台下唱哭一片人!人们评判一个演员的好坏是:哭。演员自己入戏,边唱边哭;引观众入戏,唱哭观众。似乎小黑都做到了。人们都说小黑天生是唱包公的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独一无二。小黑极其有名到哪里去唱戏,必然点她的《铡美案》,《陈州放粮》等等。
这又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子。
前世对小黑没有印象,只是后来小黑的遭遇还勾出了自己无数次的眼泪。所以特别的关注了一下。扒在戏台角上,偷偷看小黑。一个又黑又瘦的女孩,枯黄的头发,坐在一堆戏箱中间,手里捧着黑黄的大馒头,大口吃着,细长的脖子一耸一耸地快速吞咽着。眨眼间一个大馒头吞下去了,又抱着一个大搪瓷饭缸咕咚咕咚地一阵狂饮。随手一抹嘴边的水渍,那指甲缝里一圈圈的黑油。
小黑这时候应该是13岁了,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渺小的小黑是家里八九口人的支柱,因为她的成功,俩傻子哥哥都娶到了媳妇;是戏班里的摇钱树,因为她的成功,戏班接了唱不完的戏;是观众眼中那个刚正不阿的包青天,因为她的成功人们追逐着戏班的脚步到处去看她的戏。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荒野里的一粒轻贱的草籽。
小黑十四岁时候永远离开了舞台。嗓子倒了。
慕容楚楚很怕再看见小黑。
闲逛了一天之后,慕容楚楚就不跟着姥爷去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