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
作者:照见红尘 | 分类:历史 | 字数:9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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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沈氏墓园沈括教子
胜吉十七年十二月初一,杭州西湖南侧钱塘沈氏墓园。沈老夫人与沈周合葬之墓修葺一新,沈披与沈括兄弟结芦而居,为沈老夫人守墓。过去读书人都有守墓二十七个月的传统,以报父母养育之恩。这个规矩源自于春秋时期,孔子认为,子女养到三岁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那么父母故去,做子女的为父母守三年墓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在这守墓的三年里,日日食素读书,对个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助益,有不少人就是在守墓期间写下传世的佳作。沈括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与沈披每日研习经典不同,沈括将自己这些年在经济、技艺、为政方面的所得进行详细的梳理,力求写出一部可以让百姓丰衣足食,生活更加美满的着作。只新的机械发明便有几十例,均配有详尽的配图与尺寸。还有沈家花了极大代价研制出来的钢铁材料新配比、新炼钢工艺、新造瓷工艺等等。这些价值千金的配方,沈括原本还担心会出现豪强霸占欺凌,导致民众欲使用而不得使用的情况,但王安石变法居然首先拿王公权臣开刀,农户扬眉吐气,世风为之一变,正是普及基础技术之时。
当然对于王寿光等匠头坊主发明的技艺,沈括丝毫没有公开的打算,毕竟他从不期望别人能够达到与自己相同的境界。身为一国计相辅臣,他考虑的整个国家的兴盛和民族的存亡,他个人所获利益已经几辈子也花不完了,所以并不在乎他所研发技术的保密。
每个月初一、十五,沈披、沈括在钱塘的子女们会聚集到西湖沈氏墓园为祖母祈福。仪式结束后,沈氏兄弟便会考教子女的学业,沈披十个子女,七个已经年长,四个留在蓟州、三个在京城,留在钱塘的只有三个子女,而沈括五个子女,也只有沈方、沈蕙、沈德留在钱塘。
在六个晚辈中,年龄最长的沈方长身玉立,身高已超过沈括,继承了沈括和柳氏外表优点的沈方此时已显出翩翩俗世佳公子的风采,与其兄沈冲号称钱塘二绝。但这二绝可不全是褒义,沈冲的绝是指诗词,而沈方之绝却在其时而天才,时而痴傻之表现。比如,此时让众子女默写论语为政篇,一刻钟下来,除了沈方,所有沈家三代后辈全部端端正正地默写下来。只有沈方拿着笔,一个字也没写。
沈括明知沈方不好习文,但还是忍不住怒道,“连一个字也不会写吗?”
沈方想了想,说道,“会写。”
然后在宣纸上写下十二个大字,“子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共三列,字虽然写的端正,但一看就属于蒙学的水平,连沈德的字都不如。
沈家子弟见沈方写得飞快,都有些好奇,待看完这三列字,禁不住轰堂大笑,笑得最厉害的就是沈蕙和沈德。
沈披莞尔一笑,冲着沈括道,“方儿才在不此,二弟也无需纠结。”
沈括也气得苦笑起来,“精通机巧之物,若不通圣人之理,恐将是祸害。”
沈方有些不服气,“父亲,论语为政篇,字我虽写不得,其中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好啊,正好要考教你们的经义,这便先听你言来。”
“为政篇,乃以心为君,以身为臣的修练之道。”
“住口!”沈括一听便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这个儿子,不鸣则已,一开口就歪解圣人之言。
“且慢,我倒要听听方儿有何高见。”沈披最近正好在研习各个注解版本的论语,这时听到沈方突发奇语,倒引起了一点好奇之心。
沈方看着沈括,却也不敢开口。
“讲讲吧,小心着些!”沈括示意沈方开口,但特别提醒让他不要乱讲。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这句话是指修行时,要正其心,心正,则气顺,内力自然流动,呈拱卫之势。政即心,德即正,众星即内力。”
沈括听得心浮气躁,沈披则入云里雾里,觉得似乎有道理,但又觉得不合适,而随着沈方练习《太上老君养生功》的沈蕙、沈德却听得眉飞色舞,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这句话是指所有的功法,没有什么差别,只在诚心而已。”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句话是指,修行所用之法,执着于形式,而难免为形式所困;修行所用之心念,反复诚之,才可以在形式之上有所突破。”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段话是说孔子自己的修练经历,十五岁开始修行,三十岁小有所成,四十岁不再疑惑所习功法,五十岁便知道了天道轮回,六十岁学会了顺其自然,七十岁时功力大成,言出法随。”
沈括再也无法忍受,拍案叫道,“胡闹,强词夺理,你还是练你的武功去吧。”
沈方向沈披、沈括深施一礼,便退了出去,沈蕙、沈德互看一眼,趁父亲不注意,忙跟着溜出去,躲过了解释经义之劫,现在他们满脑子全是二兄的解释,教书先生教的解释早忘得干净,如让他们两个解释经义就当场露丑了。
沈披还在思索,见沈括将沈方赶走,挥手散去自己的三个子女,轻声道,“二弟,方儿所说也略有道理。”
“什么道理?孔子也练武功吗?”沈括有些着急,便顾不上是和大兄对话,直挺挺地回道。
“不是,我是说,圣人之言,涵盖万千,似也有共通之处。”
一句话倒也提醒了沈括,沈括想起自己一直自诩为灵活变通,结果在儿子教育方面却陷入了恨其不争的怪圈,说不定儿子看得比自己还深远,这个奇怪的念头浮上来,吓得他赶紧揺了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