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五月上旬，得到柳氏去世消息的张天端、付蕙娘等人便在宣州地界追上了扶柩南下的沈括一家。

待参加了柳氏灵柩下葬仪式后的第二天，张天端一家拜别沈括，继续处理他们的江湖恩怨去了。

这段期间，张天端少不了考教沈方的修行、武艺，当得知早在三年前，沈方便已通了小周天，不禁又惊又喜，再细细探查，只见沈方气息绵长，深厚无比，虽只有十一岁的年纪，但比之二十余岁的壮年只强不弱。龙虎长拳这样的入门功法居然在沈方的施展下，威力倍增，原本活动筋骨、擒拿格斗的把式在内力的加持下却可以分筋错骨，夺人性命。而登天纵，沈方虽然没有修练，但其身法却不逊色于修练登天纵的张茹，与张茹切磋时，闪转腾挪，使张茹近不得身。至于弓箭之术，沈方已能开一石的强弓，五十步内百发百中。无论从哪个角度，沈方可称得上少年英杰，相比而言，自己的宝贝女儿虽有父母双亲的悉心教导，所学功夫也俱属上乘，论实力却也弱于沈方。

转念一想，张天端便知了究竟。沈方练武功从无间断，也没有急功近利的争胜之心，一切顺其自然发展，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倒是符合了道家功法崇尚自然、道法天成的规律。

这些时日，付蕙娘让沈方取出珍藏的登天纵，逐句给他讲解演示，沈方虽说识字不多，记性倒也不差，记得清楚，配合《太上老君养生功》的内功功法来练习，登天纵进步神速。

三年不见，张茹的个头长得飞快，年仅十岁的她也有五尺高，出落的亭亭玉立，比沈方还高半头。张茹变得不爱说话，人前面色总有些清冷，就是和沈方两个人相处时，也不象以前那般亲近，许是知道了男女有别。

张茹比武求胜之心没有减弱，从见面开始，一有机会便缠着沈方切磋武艺。往往是回乡的车队缓缓向南，张茹则带着沈方寻了离车队足有一里的空地，毫不客气地全力施展。两人根基相同，所学同源，打的不分上下。沈方气息绵长些，但张茹胜在功法新奇，诡计百出，十次倒有八次可以讲沈方制服，还有两次是沈方防御得滴水不漏，打成平局。对这样的战果，张茹并不满意，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两个少年施展登天纵，追赶上车队。

等张天端一家参加完柳氏的葬礼，刚离开钱塘，张茹便打开了话匣子，“爹爹，娘亲，我要独自闯荡江湖了。”

张天端和付蕙娘对视一眼，并没有答话，以他们两个在江湖中的势力和张茹自身的本领，他们并不担心女儿的安全，只是女儿毕竟年岁太少，纵使武艺方面天赋惊人，但仍然只是个孩子，这叫身为父母的两人如何能舍得。

“我算是明白了，”张茹也没指望父母欣然同意，继续说道，“要是跟着你们两位，女儿绝不可能达到武艺的最高境界。那沈方，只是独自修练最基本的功法，便可以修练到补元境界，女儿不服啊！”张茹突然哭泣道。

张天端默然，他花了近四十年才堪堪达到换元后期的境界，虽然在这天下武林已属凤毛麟角，但若依沈方的修练速度，只怕修练到换元境界也用不了十年，一但突破换元境界，岂不是和自己一样，也具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而他现在只有十一岁而已，还只是半职业修练。

从道教祖师老子首创《太上老君养生功》，将内功境界引入武林世界，内功境界便分成了四个境界：补元、换元、出神和还虚。后世的诸多功法派别均出自《太上老君养生功》，但增加了各代祖师的修练心得，对境界的称谓也各不相同，常见的称谓有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大乘等。其中，筑基对应着补元境界；结丹或金丹对应着换元境界；元婴、化神对应着出神境界；炼虚、大乘对应着还虚境界。

每一境界的提升，相差何止天堑，一个补元境界便筛落了绝大多数武林高手，达到补元境界，通了小周天的江湖人，无一例外成为武林中的成名高手，只因有源源不断的内力，无论修习施展何种法力，均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而换元境界，则是把人的整个身体用纯粹的能量更换，达到这个境界的修行人，可以清楚地感知体内每一器官的运行，甚至可以用能量加速器官的恢复，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害，换元境界的武林高手受了各种内外伤也几乎可以不死，其寿命也远超常人，足足达到一百余岁。想要达到换元境界，除了刻苦修练，打通大周天以外，机缘尤为重要。

这天下武林，达到出神境界便可以称之为“真人”或“仙人”，三年前，张天端在修练中，对打破“换元”屏障，进入“出神”境界有了一丝明悟，便立即离开京城，去蜀地寻同样卡在此境界的道友印证。张天端的父亲老天师也是达到换元后期境界的高人，进入祖师堂闭生死关的目的就是为了冲击“出神”境界。

至于传说中的“还虚”境界，古往今来，达到此境界的不过道家始祖老子和释伽摩尼佛两人而已。至于后代各宗师对还虚境界的划分及描述，多有些盲人摸象，管中窥豹的感觉，只是他们自己的猜测。到了此境界，便无有差别，道家称合道，佛家称成佛，其实都说的是一件事，叶落归根、水入大海，故又称归虚，取从虚无中来，还归于虚无之意。

张茹跟随着张天端、付蕙娘二人，从未遇过危险，但也习惯了安逸、缓慢的修练速度，按照张天端的修练经验，大约五年后，张茹便可以打通“小周天”，进入到补元境界，比起一般的江湖门派，已快了不知多少。需知，一般江湖中人三十岁左右进入补元境界，已足以自傲。没曾想，沈方意外地进入补元境界，让张天端对原本给女儿安排的修练方法产生动摇。

张天端一念至此，便不再犹豫，“茹儿，这几年来，你随为父行走江湖，各种奸诈匪类，杀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强中自有强中手，如遇事不可为，还得牢记走为上策，你娘亲的登天纵，放眼天下，也可使你走得，另外如有任何消息，尽可联系教众，不消数日，为父便可收到。”

张茹应了声，便独自策马，向南急驰几步，突然收了马头，扭身冲张天端、付蕙娘哭声道，“爹爹、娘亲，孩儿去了！”

一骑骏马不再迟疑，渐渐远去。一脸愁容的付蕙娘收回目光，言道，“夫君，我们不需暗暗跟上？”

“不用了，这次钱塘之行对茹儿的刺激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夫妻离开教众已有一月，教中事务千头万绪，不可耽搁。”

付蕙娘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调转马头随着张天端扬鞭西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