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吉十二年正月初一午时初刻，沈方练完了弓箭，将三斗弓放到庭院的弓架上。张茹颇有些不服气，因为二十天前，她和沈方都是拉满两斗弓，可是五天前，沈方非得要练三斗弓，原因很简单，拉满两斗弓已经不会让他感到吃力。她可是做师姐的，而且她跟随父亲练武也有两年了，为什么拉不满三斗弓呢？她越想越气，把三斗弓扔到地上，扭头就走。

“师姐，你怎么了？”沈方不明所以，捡起这把三斗弓放回弓架，追上张茹，小心地问。

正从他拜师学艺后，不仅多了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师姐，还成了一个活动沙袋兼陪练。每天下午，他们在一起玩耍时，张茹经常与他“切磋”武功，所谓“切磋”其实就是在沈方身上试验各种新学的招式。好在沈方皮糙肉厚，而张茹的气力也不足，没有在沈方的身上留下什么罪证，否则，一直以为张茹是个乖乖女的张天端、付蕙娘一定会好好地教训这个宝贝女儿。

沈方倒也识相，不仅没有告状，连告状的意思也没有。

这个傻子！

张茹气呼呼地离开练武场，对跟在后面的沈方说，“空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你就是有一身蛮力也打不过我。”

“师姐，我不打你。”

“你倒是想打，你也打不过我啊！”

“我不想打。”

“哎！”张茹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师弟，除了做做木匠活儿，其它还真是一无是处。

胜吉十二年正月十四入夜，王寿光在工部衙门附近寻了一个旅店住下后，留下两个徒工在店中歇息，带着可儿前往沈府。上元节前后数日，京城不设宵禁，游人如织，灯火似海。等来到沈府见过大管家沈四，才得知沈括领着家人出去赏灯，只好在客厅一边与沈四闲聊，一边等候，直至亥时初刻，方才听到门厅方向传过来喧闹声。

沈括一眼看到笑呵呵迎向他的王寿光，颇为高兴，迎上去拦住准备下跪的后者，快声道：“王匠首，真是好惊喜，可曾住下了。”

“回东家，已在保康坊寻一店家住下。”

沈括一边拉着王寿光往里走，一边埋怨道，“何必住在外面，客房空着甚多。”

“回东家，却是掩人耳目，做给内侍省和工部的官人们看的。”

沈括闻言，心中畅快，便知王寿光此行来意。叹声道，“王匠首，一路辛苦了，从钱塘到这里花了不少时日吧？。”

“回东家，一路顺利，路上倒也没有耽搁。”说着便从怀中取了一封沈老太君的家信，双手递给沈括。

言谈间，沈括、王寿光两人已在沈四的陪同下进入正堂，丫鬟们早已备好干果、点心、香茶、毛巾。

而王可儿则被沈方带着来到东院他和张茹住着的房屋，王可儿见到张茹居然住在沈方的里屋，小脸一时有些通红，却也不敢相问。倒是张茹用审视的眼光上下盯着王可儿看。

“师弟，想不到你武功稀松，人缘倒是不错，告诉我，这位姐姐是什么来历，居然不远千里来看你。”

“可儿是我师傅的女儿。”

“教你什么功夫的师傅，厉害不厉害？”张茹奇道。

“木工手艺和绘画雕刻。”

“哦。”张茹见可儿不会武功，便失了兴趣，“我去找娘亲了，你们聊。”

王可儿福了一礼，便见张茹冲她做了个鬼脸，扭头跑出去了。

“这位妹妹倒是有趣，她看上去比我还小，怎么叫你师弟呢？”

“我现在学功夫了，她入门比我早，武功也比我高，自然是我的师姐。”

“……那你的木工手艺就放下了吗？”

“那怎么会呢，我又做了好几个新玩艺，这就拿给你看。”

沈方掌着灯将王可儿带到库房，里面放着许多沈方新制作的木制玩具，其中有三轮车，也有翘翘板，两人玩了一会儿，沈方便给王可儿介绍起这些木制玩具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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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匠王寅的独生女儿英娘见到沈方送来印染机模型后，开心的不得了，手摇着齿轮，看着印染机自动运行，越摇越快，直到把印染机摇得散了架，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王寅心疼地直跺脚，却根本舍不得责备仅仅三岁的女儿。令他感到惊奇的是，沈方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皱起眉头想了想，过了三天又拿过一个模型来，这次不管英娘怎么转，印染机也没有散架，新印染机明显比前一个更加结实耐用，但是英娘却哇得哭了起来，直到沈方给她掏出另一个玩具，她才止住了哭声，好奇地看着那个有三个轮子的模型。

一脸微笑的王寅看仔细那个模型的运转后，不禁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的是一辆可以骑的车辆，如果放大几十倍，人坐在那个椅子上，岂不是可以踩着下面两个踏板随意地行动？

这台用齿轮驱动的三轮车模型，是沈方送给英娘的小礼物。

王寅找了个木匠，照着三轮车模型做了一个试验品，结果英娘象是遇到了宝贝，每天一有时间便骑着三轮车在水磨地面上转来转去。除了沈方，她不允许任何人碰她的宝贝，连王寅都不可以。

王寅是个喜欢动脑子的商人，从这台三轮车上，他看到一些商机，于是便安排木匠继续放大到成人可以骑的程度，然后在后面连接了一辆平板车。果然三轮车可以拉动货物，只不过骑起来有些费劲儿，而且只要三轮车移动起来，齿轮就不会停，脚踏板会持续转动。此时，要么脚跟着脚踏板一起转动，要么脚离开脚踏板，等需要移动时再去踩脚踏板。

沈方看到了王寅做的三轮车，只是笑了笑，仿佛根本不在意，又好象不知道王寅在抄袭他的发明创造。王寅老老实实地将这台三轮车送到沈括面前，解释自己并没有想靠这台三轮车赚钱的打算，只是不想埋没沈方的杰作。沈括哈哈笑了起来，告诉王寅，象这样的模型，沈方早在宣州时便做了许多种，两轮的，三轮的，四轮的，人骑的，马拉的，手推的。但无一例外，没有实际应用，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太容易损坏。偶尔玩玩还可以，如果用来载人拉货，用不了三天便会散架。

果然，王寅回到家中，发现英娘玩的那辆三轮车已经散了架，英娘摔了一跤，哭个不停。既便如此，她也不允许别人动那个散架的三轮车，她要等着沈方来帮她修好。

几天之后，沈方来到王府没有给英娘修三轮车，他送给英娘另一个新玩具，一个一尺长的木板，正中间有个支点，两头一上一下可以动的无聊玩具。新玩具单调且无聊，英娘却很喜欢。第二天，王寅就让工匠把这个玩具的扩大版做了出来，因为结构简单，王寅直接把支点和长板换成了钢管，并在两头做了两把木头椅子，配上了把手和靠背，并给椅子安装了一个棉花垫。这个看起来很傻、很无聊的玩具，玩起来却很有意思，不仅沈方和英娘喜欢玩，连丫鬟们也玩得不亦乐乎。

王寅把这个玩具叫做翘翘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