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筱霄期盼的目光下，我来到她面前，猝不及防就被她攥住了手。

“云姐姐，常来看我好吗？”

我点点头，这个要求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难。

顾筱霄见我答应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如同风雨中摇曳的花，脆弱易折，却美得惊心动魄。

面对这样的笑颜，我相信没有谁不动容，我怔忪片刻，也回以一笑。

我们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似乎就在这相视一笑中被打破了，即使没有明言，我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筱霄，你该休息了。”一旁的慕容天时适时开口。

从顾筱霄房里退出来后，柳煜清与我们同行了一段路，期间他与慕容天时在聊顾筱霄的病情，我则在旁边当个安静的听众。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柳煜清与我们分开，于是就只剩下我与慕容天时两个人。

方才三人行时，我还能浑水摸鱼，如今柳煜清走了，对话就断了，压力一下就上来了。

明明昨晚我们还那么亲密，现在却像两个陌生人，虽然一道走，中间却像隔了什么，无形划开了距离，变得生分起来。

我们谁都没有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好像是在暗中较着劲般，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一路上我们都无话，时间也变得漫长、难熬。

我只觉是在浪费我的生命，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种死亡气氛。于是到了下一个路口时，我选择了与慕容天时不同的路。

“你去忙你的，我再逛逛。”我笑了笑，率先一步迈出脚。

可惜没走成，慕容天时伸手拉住了我。

“你不高兴了？”比起问句，更像肯定句。

“没有。”

本来就没有，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我有那么情绪化吗？还是说，我在他眼里，就是那种喜欢耍小性子的人？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慕容天时忽然就抱住了我，仔细感受还能察觉到他的安抚之意。

大庭广众之下，附近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虽然基本都是下人，命他们闭嘴就是，但还是莫名觉得羞耻怎么办？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我。”我一边推拒，一边低声对他道。

“别多想，筱霄只是我的表妹，你才是我爱的人。”慕容天时的声音也跟着我压低。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这会儿更是有一种苏感，听得人心痒酥麻。

我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反正也挣脱不了。

我感受着他的心跳声，鼻子有些酸涩，眼眶也有些发热。

原来我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洒脱，我还是在意的，尤其是看到所有人为顾筱霄忙上忙下，我孤立无援地站在旁边时，我就忍不住委屈。

我心知不该跟一个病人计较的，可是我的心眼就是这么小，就是爱攀比，爱多想。

当看到慕容天时一来就直奔顾筱霄床边，没看我一眼时，心里的那股子委屈顿时蹭地一下就扩散开了。

我是担心顾筱霄安危的，我不希望有人因我出事，因此当时我的心神都被顾筱霄的一切牵动着，我内心的起伏都被我故意忽略掉了。

当听到顾筱霄没事时，我松了一口气，旋即陷入了茫然。

我并没有多想，可能是因为此刻还在外面，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我顾忌太多，就一直压抑心中真正的感受。

直至此刻，慕容天时的一句话打碎了我筑起的冰层，压抑的所有委屈、怨忿……如同洪水般冲了出来，泛滥成灾。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就如雨点般先是一颗两颗，最后一拥而下，泪流满面。

“对，我就是不高兴，我就是看不得你忽略我，对别人嘘寒问暖，即使那个人是你表妹。我心眼就是这么小，就是这么善妒，就是这么自私，这才是真正的我。”

我的眼泪打湿了慕容天时的衣裳，他身体一僵，旋即拍了拍我的背，“别哭。”顿了顿他又道，“是我不好。”

既然已经说开了，我也不怕慕容天时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继续抱怨，抱怨他把工作看得比我还重要，凡事都要我主动，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慕容天时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渐渐地，我说累了，眼也哭肿了，理智也回来了。

我只要想到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就忍不住想逃避，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慕容天时见我不说了，就这么安静地趴在他怀里，似明白我此刻的想法，当即吩咐左右不许将这事传出去。

他这命令一出，我放下心来，又过了一会儿，我调理好心情，退出了他的怀抱。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我陪你。”慕容天时显然把我刚才的抱怨听进去了，回道。

“不用，我刚才只是气话，我没那么不讲道理。”我说这话，竟没有心虚，还能给出一个笑脸。

在我的再三劝说下，慕容天时终于去忙了，我回去后就把自己关起来，梳理一下心情。

……

自从看到那只猫抛弃我而跑到别人怀里后，我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它，在我心里它不再是我的软软，不再是我的猫。

反正没有我，它也可以过得很滋润，既然如此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那只猫或许察觉到我态度的变化，更加黏我，哪也不去。

我也没赶它，只是无视它，任它自娱自乐，也牵动不了我半分情绪。

我上次答应顾筱霄常去看她，但我并没付诸行动，面对她，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顾筱霄派人邀请我去她那坐坐，她的身体比上次好多了，这次可以继续教我弹琴。

我遵从内心去看她，不管顾筱霄是真情还是假意，时间长了总会知晓的。

说句矫情的话，在这偌大的慕容府，我其实很孤独，就算是与未婚夫慕容天时相处，我也很难真正敞开心胸，脸上总是戴着无形的面具。

顾筱霄居然可以让我卸下心防，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

不得不说，她真的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她愿意在我面前放低姿态，也许是因为我们同是女子，就算过分亲近，也不会引来太多异样的目光。

我竟在想，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谈人生、谈理想，分享彼此的心事，分担彼此的愁绪。

当然，这也很可能只是我的奢望。

抱着这点期待，我来到了顾筱霄这里。

顾筱霄脸上的气色果然比上次好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涂脂抹粉的缘故，我在她身上闻到一缕幽香，不淡不浓，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