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汐没有直接去疗养院看顾默，她之前一直关注的一位着名老中医，终于有了消息。

那位老中医据说就在此地度假，所以她一从机场出来，就立马拎着行李箱去了度假村。

她在那里一连耽搁了半个多月，只可惜还是没能见到他。

这一年多来，她除了帮他守住公司，还要到各处去寻医，所以陪他的时间少得可怜。

现在虽然公司那边的事告一段落，可寻医路漫漫，她还是没法一直守在他身边。

相比较一直陪着他，更重要的是让他得到最好的治疗，让他早日醒过来。

顾默所在的这家疗养院，建在度假村附近，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还拥有很专业护理人员，如果他醒过来，一定会喜欢的吧。

好久没见到他了，随着距离他的病房越来越近，她竟然有些久违的悸动。

两个护工远远地看见林梦汐过来，立马就迎了上来，向她们的这个有钱雇主汇报病人情况。

“我想你得有个心理准备，顾先生最近的情况不是很好，现在喂流食他都不怎么知道吞咽了，前段时间还睁过眼，最近却再没有睁开了。”

“你说什么？他睁开过眼睛？”

两个护工同时点头。

林梦汐再没听她们说什么，立马丢下行李箱就冲去了病房。

两个护工互相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地跟了进去。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落在病床上人的脸上，将他脸上的消瘦暴露无遗。

才半年不见，他竟然瘦成这样，还有他的脸……

林梦汐皱眉转向跟进来的护工：“他的脸怎么回事？”

病床上的人，睫毛轻颤。

那熟悉的声音……他又做梦了吗？

她说他的脸？他的脸受伤了，一定很丑吧？

年轻的那个护工眼神流转，迅速就想到了说辞：“林小姐，这植物人常年躺在床上不能动，身上要是破了一块地方都很难好的，许是被什么虫子咬了，我们涂了很多次药也是不见好。”

她撒谎！顾默愤怒得好想揭穿她，可一想到这只是梦，愤怒就只变成了一声自嘲。

他为什么还要梦见她，那个狠心的女人！

呵呵，狠心了也好，总好过她瞧见他如今狼狈的样子。

病房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许久之后，林梦汐示意两个护工出去。

两个护工长舒一口气，赶紧退了出去，然后带上了门。

顾默原本是想再睡一觉的，反正也不能动，再睡一觉，天就黑了，一天也就过去了。

睡着了还能做做梦，也挺好的。

可是，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脸，那熟悉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阵战栗。

这不是梦，真的是她！

她来看他了！

她这是来告别？还是又想起了他的好，又不打算抛下他了？

他紧张的颤动着睫毛，想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可她什么也没说，一滴温热的泪水突然滴到他的脸上，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她哭了？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却只看到她的背影。

她，走了？！

所以，她真的是来告别的？她从病房进来，呆了短短不过几分钟，就走了！

他现在成了一个废物，她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懒得留下，就这么走了？

她是觉得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所以终于失去耐心，要放弃他了？

他要是早一点睁开眼睛就好了，这样她看到了希望，就不会不要他了。

他一边懊恼，一边自嘲，什么时候，他竟然变成这样一个乞求怜悯的可怜虫？

这样的自己，连他自己都厌恶！

怪不得别人也会嫌弃吧！

果然，这世间所有的好，都是有条件的，她喜欢的，是那个曾经风光霁月的顾默，而不是如今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可怜虫。

爱情这个东西，它真的存在吗？

呵！

也不能怪她，毕竟他现在变成这样，也不是为了救她，她有什么义务陪他，等他呢？

是他自私了，狭隘了，他应该祝福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才对。

而不是这么自私的，一直拖累着她，她值得更好的人。

她会跟谁在一起，度过漫漫余生呢？程少君吗？还是新的令她心生欢喜的男人？

他真的好不甘心！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这个牢笼一般的疗养院里，受那两个护工的羞辱和折磨，然后一天天地消瘦，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甚至都不会知道，他曾醒来过。

想想都觉得悲哀。

是啊，悲哀！

一股温热的液体冲出他的眼眶，所幸病房里没人，不会有人嘲笑他，也不会有谁在意他……

林梦汐去医生处详细地了解一下顾默的情况，又让医生开了治脸伤的药，这才返回病房。

她在病床边坐下，打开药膏，轻轻地涂抹在顾默脸上伤口的地方。

涂着涂着，突然注意到顾默脸上的泪水。

她愣了一下，这是……眼泪？

她惊喜出声：“顾默？你是不是知道我来了？”

顾默感觉到自己的手突然被握住，内心有欢喜，也有挣扎，睫毛颤动着不知该不该睁开眼睛。

如果他睁开眼睛，她会不会也以为那是植物人无意识的行为？那她会不会更失望呢？

他正纠结着，林梦汐突然又跑走了，再回来时，林梦汐脸上带了笑意。

刚刚她问了医生，医生说他能流泪，说明他对外界开始有感知了，这是好现象。

医生还建议她，没事可以多跟他说说话，或者刺激刺激他的感官，可能对恢复有用。

怎么刺激呢？她盯着他的脸不禁陷入沉思。

顾默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和尴尬。

如果身子能动，他肯定要第一时间将眼泪擦干，不让她看到。

可是如今，他只能尴尬的被她盯着打量。

林梦汐心疼地伸手，替他擦拭眼泪，却不忘打趣他：“怎么还哭鼻子呢？是不是怪我总不来看你？委屈了？”

知道就好！顾默眉头皱起，心底里却开出了绚烂的花。

“真委屈呀？”林梦汐温柔地哄，“那要不然给你亲一下？”

啊？顾默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逼近了她的额头，然后落下轻轻一吻。

久违的触电感，让他死水一般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梦……”

干涩的嗓子发出喑哑的声音，他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激动不已的林梦汐紧紧地抱住。

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怪怨全都消失无踪，唯有久违的悸动，填满了整个胸膛。

无论她是否曾想要放弃他，无论她是否曾经嫌弃他，总归她还是选择回来了，回来就好。

他眨巴着眼睛，努力地用沙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句：“梦……汐……”

怀里的人，激动的哭了：“我在……顾默，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