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在徐仁家地下室里发现了那比狗笼大出数倍的铁笼子，和丽佳年纪相仿的少年瑟缩在内侧一脚，头发都长到了脸上。

其实，桑田只是依据陶雨田的“喜欢”来推测徐仁，趁着二人会晤，他抱着一探究竟的想法闯入徐家地下室。

徐家房子比陶雨田家的还要大，住着徐仁、徐夫人，和他们的两个孩子。

对外徐仁都是儒雅随和的，但真正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他性格暴躁冲动易怒，他的大儿子很好传承了他这一特点。

桑田藏在秽物桶后观察，看着徐仁的大儿子一边吼着“你们有什么资格对老子指手画脚！”一边拽开笼子，对着角落里的人昂起下巴，然后对方就很顺从地爬出来，任由他拳打脚踢。

那个……或许是人吧？

桑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怪物”。

秽物桶里装的是怪物的排泄物，徐家大儿子打他打得累了，却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又指着秽物桶让他喝。

“大点声！快点吃！”

怪物被尖锐的吼声吓得肩膀直哆嗦，他只能听话地吮吸、咀嚼、下咽，牙齿和牙齿碰撞，发出神灵破碎的声音。

怪物自然看到藏在桶后强忍脸色的桑田，可他呆滞的眼神没有落在桑田身上一秒，只盯着桶里的一片灰黄，好似全世界除了这个就什么也没了……

地下密室。

时小寒难受地蜷曲身子，嘴巴微张不停喘息……看模样似是想吐。

鬓角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濡湿，粉嫩唇色也已褪白，往日里漂亮灵动的眼睛此刻死死闭着，像是要竭尽全力把灵魂压回她的躯体里。

苏辞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声音清冷：“桑田，你到底要她做什么？”

几步外的壁灯下，桑田已经席地而坐，弓着身子，毫不介意地表现出羸弱，他扯出个虚伪假笑，才笑到一半就听：“我来帮你。”

“？”桑田抬起半睁的眼皮。

“她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苏辞说，“不管你要她做什么，换成我，我能够给你最大的便利。”

阴冷腐败的味道在他鼻息间缓缓流动，桑田犬牙咬住下唇，又用舌头顶开，赫然露出鬼魅笑容。

小陆暖吓得往苏辞身后一缩。

苏辞侧身挡住孩子，不明白这样一句话为何会引得对方动怒。

“同样都是奴隶，”桑田盯着时小寒手腕上的契约痣，“凭什么你就能岁月静好？”

……

徐家大儿子发泄完没多久，二女儿拎着医药箱轻巧地蹦进来，她戴上口罩，有模有样地为怪物“医治”。

“我今天学了缝针。”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终于在怪物手臂内侧找到一处完好肌肤，轻巧地用刀割裂皮肉。

刀尖没入，滚烫的血喷了女生一脸，她非但不生气，反倒露出莫大的兴奋。

她挑了根最粗最大的缝针，穿上血色的线，哼着歌儿，煞有介事地开始缝合。

怪物似乎感觉不到痛，任她摆弄，像个人皮制成的玩偶。

这天下午，铁笼外简直比宴会还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徐夫人完全是踩着二女儿离开的歌声走进来的。

徐夫人身后还带了个佣人，带着清洁用具，大概帮怪物清洗了脸部和手足，最后着重……帮他刷牙。

因震撼而丧失嗅觉味觉触觉的桑田，终于用仅存的视觉看到了怪物的脸。

长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丽佳说他弟弟小时候摔到地上磕破了嘴，上嘴唇有道竖着的疤痕。

可是距离太远了，怪物脸上又被糊了很多头发，桑田实在是看不清。

接着，徐夫人坐上桌，怪物扑通跪在她的脚边。

桑田陡然明白了什么，偏过头，封闭自己仅存的最后的感知……

夜深人静，陶雨田在徐家喝得酩酊大醉，铁笼“咔哒”一声落了锁，桑田确定四下无人了，才偷摸溜过去。

“喂！”他轻轻叫了声，怪物不应。

“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怪物恍若未闻。

桑田只得伸手拽了拽他的头发，没曾想这一下竟直接把怪物拽到了自己跟前——他当真轻得只剩下皮肉了。

怪物撞上笼子，牙齿磕到铁栏上，血糊了半边脸。

桑田抓着他下巴擦了好久，才终于看见那淡淡的疤痕。

“原来是在徐先生家啊……”丽佳抱着膝盖坐在粉色毛绒座椅里，双眸熠熠生辉，“上次我和雨田还路过徐家了呢，早知道就让他带我进去看一眼了……”

“他不会带你去的。”刻意抹去在徐家的所见所闻，只说结论的桑田此刻在丽佳面前有些急躁，“丽佳，我还剩两年，我送你和你弟弟出去好不好？”

两年是桑田最后的期限，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器官都在衰竭，如果再使用异能的话，甚至用不了两年，他就会死了。

他原以为听到这话的丽佳会不假思索地说不要，他甚至想过丽佳会用什么难听的词汇来骂他痴心妄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丽佳听完这话后是长久的沉默。

她待在墙壁被刷成粉色的房间里，吃穿用度都是梦幻的粉色，过着童话里公主般的生活，听到桑田要她离开后，她思索了很久，然后抬起头说：“好啊！”

那双美丽的眼睛……不，桑田时至此刻才发现她的眼睛并没有她的脸蛋身材勾魂摄魄，那里面是空无一物的，除了硬被塞进去的陶雨田。

不敢决定命运的她，把改变权从陶雨田手里移交给了桑田。

陆颂缺乏运动，跑起来嗓子火辣辣地疼，两条腿也一步一步变得千钧重，可是他不敢慢下来。他拿着苏辞的手机，发现桑田的资料传送过来，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甚至忘了再给苏辞打个电话就冲出福利院。

[桑田，序列编号A2114，异能是意识操纵，即在一定距离内可以控制物体、干预人类的思想行为，但每使用次会对宿主身体和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乍看上去只是有些惊奇，可资料上桑田的照片就是他们在小屋后发现的被冰封的尸体！

在那一瞬间陆颂有个大胆但合理的想法:桑田冰封了自己油尽灯枯的身体，又驱使丽佳的弟弟丽南为其所用，现在的丽南就是桑田。

那么管理局记载的信息就是片面的，至少没提桑田有冰封之力。更何况，“干预”这个词用的太过官方，甚至带了些刻意弱化的含义，以他所见，桑田分明完全控制了丽南的意识！

时姐姐说管理局对蜡像人一向严刑峻法，什么人会在桑田的资料上动手脚呢？

等等，如果桑田可以完全控制丽南的意识，那么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