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了三天，韩几还是没一点动静。

那天晚上，他让叶凡将苏轼送走后，我以为他会来好好地教训我顿，谁知道他竟也跟着叶凡走了，一句话也没抛给我。

王弗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我每日都要去陪她一会，看她被病魔折磨着几乎整日子陷下昏迷里，偶然有清醒的时候，也是抓住守在一旁的苏轼的手，未语泪先流。

韩几也来看过一次王弗，在厅堂和苏轼说了半天，苏轼似乎很激动，韩几拍着他的肩，安慰着，然后告辞而去。

我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却像没看见一样，连个招呼也没跟我打，难不成我已经瘦削到无法进入他的眼帘了吗？

王闰之见我神情恍惚，问我是不是有事？我摇头，这事，能叫事吗？

苏轼回到王弗的身边，竟将头轻轻靠在王弗的身上，眼里全是不舍。

王弗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她似乎很想睁开眼再看一看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可是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手微微地动着，却怎么也没办法移到苏轼的手上。

王闰之将王弗的手放在了苏轼的手上，苏轼一下就抓得紧紧的，泪一滴滴地落在王弗那冰冷的手上。

王弗又看了看王闰之，示意王闰之也伸出手来。王闰之犹豫了一下，终于将手伸出来，覆在王弗和苏轼的手上。

“老爷……好好的。”王弗的脸上竟露出笑来，她盯着苏轼，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越来睵暗……她的手轻轻地从苏轼和王闰之的手中滑了下去……

王弗的灵柩安放在了京城西郊，西郊的百姓便总能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男子独自坐在那具新的灵柩前，忽而轻笑，忽而流泪，忽而吟上几句小诗……

王闰之总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苏轼。

一个月后，苏轼总算从王弗去世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重又打起精神去做他的公职。

这一个月来，我几乎没有去过王爷府，柳如烟让人来请了我好几次，我都找了个借口婉拒。柳如烟倒也不见怪，挺着她的大肚子跑到翡翠楼，看我在厨房里忙来忙去，还拍着她的大肚子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宝宝啊，以后你一出世，就能吃到姨娘做的最好吃的美味了。”

叶凡对柳如烟始终保持着距离，不管柳如烟拿了多少宫廷食材给他，他还是冷冷的，有时还会嘀咕几句：“柳姑姑，这厨房里烟气缭绕的，不要呛到了小王爷。”

柳如烟便笑，捧着她的大肚子自豪得不得了：“我们以后可是要做大将军的，才不会怕这一点点的烟气呢。”

柳如烟在翡翠楼呆着的时候，除了玉儿，韩几竟还派了个武将跟着，看着那武将，我就不由地想起李海和李诚来。

“你说他们俩？”柳如烟在软榻上很艰难才将她的大肚子安置好，“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听将军说，他们俩好像被派到杭州去了。具体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柳如烟说起李将军时那样子那么自然，再加上她和叶凡说的那些话，由不得我开始怀疑，这孩子的父亲就是李将军。

“可不能瞎说。你不知道李将军在娶了月夫人后已经许下了誓言，再不会娶妻纳妾了吗？”柳如烟大笑了一会后，正色道，“我这个孩子，以后会有大作为的。”

好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管她的事情，等这孩子出生了，他那有权有势的父亲总是要出现的吧。

我在烦什么？事实上我自己都不确定我在烦什么。叶凡不止一次地问我：朝云姑娘，你在灿什么啊，看你整天眉头深锁的？小鱼更是担心得要命：小姐，你可不要吓我，不会是苏夫人走了把你的魂也带走了一半吧，你怎么天天像被秋霜打过了花一样，没精没神啊。连小旭有一次都很奇怪地看着我：朝云姐姐，你是想做盐醋排骨吗？刚刚才放了盐，怎么又放盐了啊。柳如烟则更加直接，对着她的大肚子轻声道：宝宝，你看你姨娘魂不守舍的，一定是在想那个人了。唉，你姨娘还说她豪杰之气不少呢，都不敢主动找那人说个清楚。

说得清楚吗？要是能说清楚，我早就去说了。

“姐姐，其实你最近就是想说也没机会，十六王爷这些日子很忙，听说是为了什么变法的事情。”

王安石变法？这和韩几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韩琦的儿子。

“十六王爷说那真是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他这几日和你那男神苏轼正在想办法让那石头看到他的那些举措有什么不妥呢。”

王安石变法果真来了，也就意味着苏轼颠沛流离的日子也要来了。

但，这些又关韩几什么事呢？在脑子里将能想到的宋史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一点点关于韩几的记载，十六王爷，似乎也没有这个王子的任何故事。

莫不是，他也和我一样是突然跑到这段历史里来的陌生人？

头疼，干脆将厨房的活都扔给了叶凡和小旭，自己跑到揽月去休息。

柳如烟也真是无聊得很，她竟也跟着上了揽月，想要说几句重话将她赶走，看她捧着肚了一脸着急的模样竟是不忍，怎么说人家也是关心我啊。

柳如烟挺着大肚子给我泡了一杯茶，自己竟也端了一杯要喝。

“都快要当人家妈妈了，还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我将她手中的茶抢了过来，又让小鱼去厨房弄了一杯红枣枸杞茶来。

“姐姐，你会不会怨恨如烟，如烟一直在抢姐姐的东西。”捧着那杯热乎乎的红枣枸杞，柳如烟竟哽咽起来。

“瞎想什么呢，这个时候流眼泪对眼睛可不好。”实在弄不明白这柳如烟在想些什么，她怎么就觉得她在抢我的东西呢，难不成，在这大宋，有什么是属于我的吗？

“姐姐，你对我真好。”柳如烟竟冲过来抱了抱我，她那大肚子顶着我，我又不敢动弹，差点被顶得喘不过气来。

“哎呀。”柳如烟突然间叫起来，“姐姐，姐姐，我不是要生了吧。”

我低头往下一看，果然，柳如烟的两腿之间已经有水流出来。

“小鱼，快叫车，快叫车把柳姑娘送到医院去。”

“什么医院？哪里有医院？”韩几竟坐在我的面前，冷着一张俊脸，眼里竟全是柔情。

“如烟呢，她不是要生孩子了吗？”我四处寻找，哪里有柳如烟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