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在景泰镇颇有些威望，因为他是那景泰镇第一家族的老管家。

少女被他这么一喝，吓得赶紧收回玉手。

柳灵郎不愿意了，站在顾天肩头，以糖葫芦指定那老者，大叫道：“老东西叫什么叫，当心杀祸临头！”

那老人脚步一踏，身子游梭而来，对着柳灵郎就是一巴掌拍下。

他居然是一位修者。

顾天一脚后退，扎定一个马步，抬起手掌，劲气运起，挡下老人这突如其来的责难。

那老者被震退数步，满脸涨红，先前这一番试探，这其貌不扬的野小子分明也是一个修者，而且修为还在自己之上。

他气恼的一甩袖子，话都没撂一句，直接离去。

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当赵狗子真正与人拼命时，也很少有什么言语。

顾天见到那老人离去，也没有不依不饶，只是面色有些阴沉。

附近墙角，蹲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手中捧着一碗劣酒，一边看着这场无疾而终的冲突，一边慢悠悠喝着酒。

每座城镇中都有那么一个或几个好吃懒做的闲汉子，这类人往往眼睛贼尖，鼻子贼灵，嘴贼破。

秦青枳有些自责，歉意说道：“对不起，我给你惹祸了。”

少年郎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微笑说道：“没有的事。”

秦青枳是个小姑娘家家的，顾天也不好出言责备，关键是柳灵郎这小东西，分明就是在挑事。不过当着少女的面，他也不好出言训斥这惹祸精，这样多少会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少年郎轻声说道：“先找个作坊鉴定一下那只景泰蓝，然后返回客栈。”

柳灵郎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不再敢有任何言语，只能在那闷头啃糖葫芦。

一座大门阔达的府邸前，门前摆放着两尊气势威凛的石狮子，好似门神一般。

有只体骨纤细的大黑狗从巷弄中钻了出来，最终停驻在这座华贵府邸门前，它看了一眼这两尊用以镇煞的石狮子，眼神中浮现出一抹人性化的不屑。

就在这时，有一位老者急匆匆走来，一脸怒气。

见到有只大黑狗挡在门前，心头怒火更盛，刚刚在街上吃了一记大亏，这会儿回到府邸又碰到黑狗拦路。

今天是招了哪门子的邪？

那老人怒火攻心，一脚踹在大黑狗身上，“哪来的野狗！”

大黑狗被踹了一脚，嗷嗷叫了几声，跑开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它看着那老者离去的背影，眼神杀意涌动。

杀人就宴，开始了。

街市喧沸如水，两人并肩而行，却是极为安静，就连柳灵郎都老实了许多。

人流涌动，少年郎行走在人潮中，心绪稍稍绷紧，保持高度警惕。显然刚才的那场风波拨动了少年郎的心弦，当下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放松。

搞不好一个突施冷箭，就会要了自己半条命。

从那老者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什么路过此地的野修客。自知不敌，半句狠话都没撂下，便直接遁走，这种情况显然是拉拢帮手去了。

从他那一上来不问缘由就直接出手的情况来看，平日里应该是嚣张跋扈惯了的，这种人定然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儿。

当下顾天的打算是先找个作坊将手中那只紫釉景泰蓝鉴定估价一番，随后返回客栈，至于要不要离开景泰镇，得先跟赵狗子商定一下，毕竟先前秦青枳也说过，景泰镇可能存在着精通掐丝技艺的大工匠手，可以为自己缝补神魂。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景象繁华如日中天，其中古董铺子就有不少，少年郎以眼角余光甄选各色售卖铜瓷的铺子，最终视线落在一座名为“御瓷衙”的铺子。

少年郎停下脚步，秦青枳也紧跟着驻步不前，两人之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停步。

少女其实一只都在细心关注着少年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被他给察觉到了。

顾天没有直接踏入铺子，而是抬眼看向铺子门前那幅以青铜丝掐就而成的对联。这幅以青铜掐成的对联看起来有些古旧，风雨剥蚀下，已经生出了绿茸茸的铜锈，宛如长在古墙缝隙中的碧绿苔藓。

白釉青花一火成，博得一身烟共碧。

这句话好像涵盖了烧瓷的整个过程。

由于顾天读书不多，也就看不出这一句话其实是出自两处，再拼凑成一句，想来这里的掌柜的应该也是只有半吊子学问。

像这种比较偏僻的学问，一般人其实是看不出多少端倪的，再加上整个北域本就文运稀薄，也没有多少读书人的存在。

除了红烛镇的那位说书先生外，方知微应该能算是整个北域的学问集大成者了，就连摩雷观的林观一在学问一事上都多是不如，委实是那个只读道家经典的小道士因为性格太过绵软的缘故，分不到多少文运。白伶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提出让林观一去往东南半壁天掠夺文运，在东南半壁天，白伶的坐镇之地，哪怕林观一不想要，都会比在这个辛苦汲取要强，只是出乎意料的被雷谟那小老头给拒绝了。

其实白伶有些想不懂，那小老头为什么会拒绝，有什么理由拒绝。

还是说，雷谟与那出自红烛镇，炼化天下大半文字在手的老先生达成了什么共识。若真是这样的话，林观一确实是不需要再去东南半壁天与诸多读书种子抢夺文运了。

柳灵郎看了一眼对联，咂咂嘴，摇摇头，没说话。

这会儿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个嚣张的小东西，还是有认怂的时候的，尤其是在不占理的情况下。

顾天也没多做耽搁，抬脚走进铺子。

这间铺子不算大，也没有打杂伙计，少年郎进入铺子，便看到柜台后面坐着一位蓬头乱发的老掌柜，在那儿低头翻看书籍。

那老人一身灰衫，衣衫褶皱如掐乱的灰铜丝儿，暮气迟迟，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来，也没给个笑脸，随便打量了几眼顾天后，便又埋头翻看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