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干脆，一同沉沦吧…”

无论是生还是死，无论是灭亡还是生存，我都同你一起。我既然答应了要与你不离不弃，又怎会说放弃就放弃你…

燕修轻阖上双眼，犹如飞燕一般潇洒的身姿轻快地投入了冒着诡谲光晕的嚣张火焰中，直直扑向了向喃，轻柔地张开双臂，将向喃拥入怀中，一如往常。

身处于炼狱中的向喃挣开了朦胧的双眼，视线涣散在燕修之周，又缓缓朝他拢聚起来。

“燕修…”向喃张开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吐露着词，只怕下一秒，就会有血水从她的喉咙中溢出来。

“是我…”燕修抬眸，看着向喃，眼神之中不乏坚定的光晕。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向喃全然将自己嚣张的气焰抛在脑后，面对于近在咫尺的燕修，向喃除了怨恨就是悲痛，她用语言谴责着燕修的无情，可到头来什么报复的行为都做不出来。

只因为对方是燕修，而她是真心实意地爱着这个男人啊…

向喃突然能够体会到她爹娘的心情了，为何要背叛天理相爱，为何要冒着同家人反目的风险生下了她，为何想让她平安地活在这个世上。

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罢了…

单单是一个情字，害了多少无辜且善良的人。

“我可从来都没有说不要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当初抛下我说走就走的人是你，逼着才肯让你现身的人也是你，你怎么就说是我不要的你呢？”

燕修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只顾着拥抱向喃，然后轻轻垂下头，在向喃的耳旁低声缠绵。

“可是…我娘…”提起了飞扬，向喃只有无情的委屈和悲情。

“向喃，虽然我是圣主，可我也有心，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不忍心飞扬陨落是真，我不愿意让抱憾而终死不瞑目也是真。当时我就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日后出现什么差池，有什么报应，这一切的后果无论是多么惨痛的下场都由我来承担…”

“你看，天公还是听见了我的决心，果真让我来承担了。天道好轮回，百因必有果，这一切本就该是我要承受的。”

说着，燕修垂头吻向了向喃的唇角，滚烫而炙热，就像是一把火，要将他焚烧融化。

燕修又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是我应该承担的，自作自受，我担着就罢了。”

向喃听着燕修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便立刻动手要将燕修给推开。眼泪潸然落下，她一边挣脱燕修的怀抱，一边带着后怕地说：“修，你快走开，没有用了，一切都止不住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邪刹之气我已经控制不住了，你若是这样，只会玉石俱焚！”

然而无论是向喃多用力的推拒都成为了徒劳，燕修却好像一点干扰都没有受到一般，始终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模样。

“燕修，你听见了我说话没有？！你这是在找死！”向喃气急败坏，泪水化作了迷蒙的花，遮挡在她的眼前，已经模糊了燕修的脸。

“喃喃，我不会再松开你了。这天地间能与你体内的邪刹之气相抗衡的也只有我的力量了，双方相抵，或许能够化解这一场三界之中最大的浩劫。容我再贪心一次，拯救了这三界，也能够和你生死相随。”

燕修一席话说得振振有词，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于向喃来说却足以振聋发聩。

向喃呆滞地看着燕修，无力地啜泣着，她扑进了燕修的怀里，恨不得让同面前的男子化作一体。

刹那间，她好像什么都没了，又好像什么都有了。

忽然间一道圣光与从向喃身上散发出来的烈焰兼职在一起，扭曲交缠，化作了一道通天的光柱，能量巨大，一但有东西靠近，便只能湮灭成无穷的灰烬。

“向喃，我爱你。此生，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此生不悔，与你相守。”

砰的一声巨响，璀璨的光柱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消失在了世间，一时之间天上人间，只有下了无尽的颤抖哭嚎，以及沉默。

“小妹…小妹…向喃！”忽然之间，一道发狂似的呼喊声从云霄殿外穿来，仔细一看便发现竟是一生褴褛衣着披头散发的陈生。

陈生双目猩红，看似癫狂地在大殿之中搜寻着向喃的痕迹。

可惜，向喃早已经化作了灰烬，飘零在了这天地间。

陈生直接扑向了先前光柱产生的深坑里头，仔细搜寻着，终于，他停下了颤抖的身影，僵持在了原地。

“这是…菩提心吧？”一道柔和且醇厚的男声响起，陈生恍惚抬头，竟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魂魄。

比魂魄的相貌让陈生觉得似曾相识，他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终于得到定夺，便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冥界的小王爷…向喃…不对，是冥钰的爹爹？”

“正是在下，灭主好。”冥苍崖神色在在，一点也看不出悲伤的模样，如同往常的淡漠，犹如一朵天山上盛开的雪莲。

“你…不是…陨落了吗？”

“被老天帝不计前嫌，给救下了。”

哪里是不计前嫌呢？不过是求一个安慰，为飞扬的死赎罪罢了。

“向喃…冥钰她自己…”说到向喃，陈生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狠狠地蹂躏了一遍，即将粉碎了。

“还没有。”冥苍崖直接打断了陈生的话，携着一抹笑，对着陈生说：“你看看你手中的那两颗菩提心，他们还在…”

闻言，陈生果然生出手摸向了那两颗菩提心，旋即颤抖着声音，“他们俩…还在…精魂还没有灭亡…”

“是，可是要将他们救回来，还需要很庞大的力量。”

冥苍崖用慈悲且怜悯的眼神看向陈生，“你愿意救钰儿吗？”

陈生咬着牙，毫不犹豫，“我为什么不愿意？”

“可是这样的话，你所有的灵力都会散去，你也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又如何，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地在这世间活着！”说话时，陈生的语气中带着嗜血地狠厉。

再狠也是对他自己，对待向喃，从来都只有柔情。

“好，我替钰儿谢谢你。”

“那燕修…”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蓦然抬头看向冥苍崖。

冥苍崖轻点头，“嗯…我来，就当做是最后的成全，为我的女儿，再做一点我力所能及的事。”

“生为父亲，我本就亏欠于她，日后…但愿她能够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一滴泪猛然坠落，陈生笑声发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燕修…我竟还是输给了你…还要为了成全你，丢了自己的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若是你不愿…”冥苍崖是知道陈生与燕修之间的怨恨的，所以若是陈生不愿，他也绝对不会逼他。

“不，我怎会不愿，我得让向喃记得我一辈子啊…若是无法爱无法恨，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缅怀了。”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

…

旧人换新人，燕修与向喃得以重生，冥界小王爷与灭主彻底消散在人世间…

燕南客栈，正逢新春佳节。

“平叔，我想吃红烧肉！”向喃捧着瓜子仁走到后厨，撒娇着说道。

“好好好，就来！”厨房油烟大，平叔恨不得赶紧把向喃撵出厨房。

“芊芊姐，吃瓜子仁吗？”向喃游手好闲，看着忙忙碌碌的大家，哪儿哪儿都轮不着他插手。

“不了，对了！掌柜的方才找你呢！”芊芊微微一笑，侧过身子避着向喃，以免手上端着的饭菜碰到向喃身上。

“喃喃，快来看烟花了！”德子在客栈门口大喊一声，招呼着向喃去看烟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年春节，破南城都会开烟花节，家家户户只肖在院子里就能看见，好不热闹。

向喃连忙应着，朝着门外走去，便看见燕修早早在外头等她了。

“喃喃，快来。”燕修对着向喃招了招手，潇洒的模样，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向喃微怔，回过神来便飞快地朝着燕修走去，直到被燕修拢进了怀中。

砰的一声烟花绽开，燕修揽住了向喃的腰际，不知何时，唇齿相依。

“夫人，新年事事如意，平安顺遂，与我常相伴。”

向喃望着漫天的烟花，浅声应道：“好，与君常相伴，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