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姐？”向喃斜了斜眼珠子，头顶是熟悉的幔帐，转身便是芊芊。

芊芊正一脸忧心忡忡的瞧着她。

“是我！”芊芊用手抚摸着向喃的手心，似是真在继续安慰。

屋子里头很静，静得向喃觉得仿佛有些失真。不知为何，向喃觉得此时自己的听觉格外灵敏，即使是小小的动静都躲不过她的耳朵。

歪了歪头，向喃蒙抽一口气，只觉得嘴角生疼。

应是被彻掉了一块肉…向喃这般想着。

“芊芊姐，你是不是用东西遮住了我左边的眼睛？怎得…我左边一片黑？”

向喃一出口，着实让芊芊的心猛然止住。

芊芊盯着向喃正裸露在外的左眼发怔，登时哑口无言。

“芊芊姐，怎么不说话？”

没有得到芊芊的回复，向喃忽然心慌了，于是乎她开始催促道。

良久，芊芊才缓缓开口。

芊芊平日里头那样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到了现在竟然觉得自己的嘴好似被胶水给黏上了似得，怎么张也张不开。

“喃喃…我同你说，你切莫激动。”

向喃心口惴惴不安，却装作镇定模样，她说，“好。”

“喃喃，我没有给你的左眼蒙东西，你的左眼上…什么也没有。”

芊芊觉得自己实在残忍，于是说完，就掩着面虐挪开可怜。甚至于，之前说话的声音，都是带着沉重的。

闻言，向喃却开始打起了哈哈。

声音是带着颤抖的，“芊芊姐，你就别同我开玩笑了，哈哈哈，这个玩笑挺不好笑的…哈哈哈。”

向喃当然不肯相信，可是她每每眨一次眼，便觉得自己的脑袋更加昏沉了一些，便觉得自己的心更往下沉了一寸。

“喃喃…”芊芊眉心晕染着愁色，像那粘稠的浆糊，怎么化也化不开，“我没有骗你…”

向喃迟早是要接受现实的…即使现实很残酷…

芊芊贝齿轻咬下唇，不忍再看向喃。

而向喃，手指头已经不知道从何时嵌进了绸缎制得被褥里，指间轻扯。明明顺滑如丝，向喃却觉得那是利刃，且刀刀都割在了她的心口。

窒息般得安静让向喃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天上仿佛不知从哪儿降下来了一块沉重的大石，住弄人似得样向喃胸口上压。

哗啦啦…

屋外头开始下起了大雨，这雨来得毫无征兆，又因为临近初冬，也称不上是及时雨。

倒像是老天爷在捉弄向喃之后笑落下的泪。

雨水从窗沿边落下形成一片片珠帘，而落在窗边炸开了花的水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向喃原很是喜欢卧栏听雨，而现在于她听来，这炸耳的雨落声，却莫名显得聒噪闹得向喃心烦。

“啊啊啊！”

向喃何时这样暴躁的尖叫过？定是命运将她给逼进了死胡同才会这样罢。

芊芊觉得心悸，却第一次失了分寸不明白应该怎样去安慰向喃。

向喃抓耳挠腮觉得自己当真狼狈，可却又无力回天。

用手掩住左眼，同时又闭上了右眼，向喃发白地嘴唇开阖着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豁然，放开手。向喃先是睁开了右眼，半晌，再缓缓睁开了左眼。

一滴清泪从无神地左眼滑落至下颚，滴在了胸襟上。

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喃的瞳孔外竟无声地生出了一些斑驳的黑点。

向喃同芊芊一样都没有察觉到。

“果然…”还是徒劳无功…向喃再度陷入了绝境。

不知过了多久，向喃终于恢复了理智。

于她半生命途多舛来看，她本就已经没有了同命运作斗争的余地。

她能做的，就是接受那于她来说上天的并不公平的安排。

倏忽向喃竟安慰起自己的来，无事…这不过是老天爷看在她遇见了燕南客栈的人消耗了太多福气，于是要从她身上夺去一些东西作为偿还罢了。

向喃甚至还疏导自己，无事无事…瞎是瞎了，但好歹只瞎了一只。

世间的美好她还能够看得见，想多看两眼的人老天爷还是能够成全她去看。

这么来说…她其实还挺幸运的。

想着想着，向喃竟笑出了声，“呵呵…”

这一笑却让芊芊更加提心吊胆，对于向喃，芊芊是宁愿见到她哭，也是不愿意见到她笑的。

“喃喃，你…若是想哭，不妨就直接哭出来罢？切莫憋在心里给自己讨罪受。”

“芊芊姐，我不想哭。”

向喃转过头了，一双澄江的眸子盯着芊芊看。

芊芊只觉得眼眶发红，心口发酸。

“傻孩子，在我面前，你逞强个做什么？还怕我不愿意心疼你？”芊芊语气哽咽。

向喃好不无奈，苦笑着说，“芊芊姐，你误会了，我真不难受！”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情已经好转，向喃特意凑足了力气去给芊芊做回应。

声音确实挺大的，竟将落雨的淅淅沥沥的声响给遮了去。

听见雨声，向喃这才忽地想起了，似乎…那人不在。

试探着，向喃问芊芊，“芊芊姐，掌柜的呢？掌柜的去哪儿了？他不是同我一起回来的吗？”

向喃这一连串的提问让还沉浸在悲伤当中的芊芊颇有些发蒙。

反应了好一会儿，芊芊这才支支吾吾地说：“掌柜的将你送回来的之后…之后便去办事了。”

向喃并没有察觉出旁的，只是不出意外的点头，“这样也是，他也不太清楚我的情况，还是他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相信这般说着，语气却莫须有地带上了几分苦涩。

比平叔硬是要塞给她吃的苦瓜，说是清凉降火的来的还要哭。

“你可别瞎想了！”芊芊说。

“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很狼狈？”向喃豁而转移了话题，一边伸出一只手臂，横着，轻掩在脸上，就像是她平日里睡前爱摆出冥想的姿势一样。

向喃想，索性两只眼睛都给闭上，然后隔绝开光，这样的话，就同平时没什么差别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也不知是在催促谁赶紧回家，莫要在路边拖延。

向喃同芊芊就这样待着，一言不发，只听着雨声。

芊芊为了体贴向喃，特意灭了好几盏蜡烛，让屋里头变得更暗了些。

向喃哼唧了两声，换了一只手遮眼睛，虚着声音道，“谢谢芊芊姐。”

芊芊鼻酸，只回了一句：“傻丫头。”

芊芊陪了向喃一宿，除了中间去替向喃换了一盏茶水，其余的时间都是寸步不离。

她是靠在向喃的床沿边假寐的，鬼不需要睡眠，但向喃却要。

直到翌日阳光撒进了天窗，余下了斑驳的影子，两人还是没有等到屋子主人的回归。